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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的小金枝 第47节

    真是的,天底下哪有这样不懂事的长兄呀,还要他的小meimei为他cao心亲事。

    连她都已经定亲了呢。

    哎呀,漂亮哥哥都已经答应嫁给她啦。

    小姑娘想着想着,又高兴起来。

    她想起,成亲时新娘子是应该穿嫁衣的。

    漂亮哥哥是她的新娘子,那时定然也会穿嫁衣,殷红殷红的,愈发像从山巅走下的山茶精。

    哎呀。

    她、她都要不好意思了。

    小姑娘又悄悄开心,她觉得自己的耳朵尖尖肯定又要红了,说不定还要一抖一抖的。

    唔——

    什么东西,为何这样苦啊。

    小猫儿皱起的小眉头还没落下去,又更蹙起几分,呜呜咽咽地扑棱着小爪子,想把口中的药汁吐出去,不自觉又蜷缩起来,卷成小小一只。

    可恶哇。

    为何又是药汁,还是这般难喝的药汁,比阿兄平日里喂给她的难喝千万倍。

    小姑娘迷迷糊糊间,想睁开眼睛,可是却无论如何也睁不开,眼皮子像是被锁住了一样,格外沉重疲惫。

    恍恍惚惚间,她听见耳边窸窸窣窣的响音,这些响音遥远又渺茫,像自天上倾泻下来的长河般,她无论如何都够不着,也听不清楚。

    “大夫,这药灌不进去可如何是好,若是秦家小姐真死在咱们手里……”

    “住口,晦气。”

    “给她喂些甘草。”

    “快些。”

    “爷说让你们赶紧的,赶快让秦家小姐醒过来,有人要见她。”

    “……”

    嘈杂的声音夹在一处,磕磕碰碰的,像是王八打架一样,小猫儿哼哼唧唧,觉得外面有些吵闹。

    门被缓缓推开。

    乍然间,屋子里的响动都停下来,安静得落针可闻。

    天地似乎都清明起来,这时,有雨水顺着瓦檐滴落下来,徐徐清风杂着青草香。

    没了喧闹声,小猫儿整个人都舒缓下来,愈觉日子亘古绵长。

    恍恍惚惚间,她听见少年人颤抖的声线。

    “往往。”有人唤她。

    清清朗朗的嗓音落在屋子里,像绵延万里的雪松林上,高悬的皎皎明月。

    第42章 自戕(第三更)

    漂、漂亮哥哥——

    她听见漂亮哥哥的声音啦。

    她的漂亮哥哥在何处呀。

    小猫儿心里的小花儿一朵一朵炸开, 她想爬起来扑到漂亮哥哥怀里,教漂亮哥哥抱抱她。

    唔。

    她为何动不了呀。

    小猫儿有些奇怪,迷迷糊糊的, 想撑起小爪子,可是她脑袋里像是被糖浆裹住了一样, 什么都想不清楚。

    哎呀, 为何会这样。

    秦晚妆有些难过, 她只是想让漂亮哥哥抱抱她呀。

    *

    “滴答——”

    枝叶微微弯折,划下一滴晶莹的水珠。

    少年人站在院子里,见着里面的小小姑娘,一颗心像是终于找到归处,终于安定下来。

    然而看见柴屋淅淅沥沥地漏雨,以及地上零零散散铺着的干草, 少年人的心倏地一沉, 眸光冷下来, 指尖抵着弯刀刀鞘,微掀眼帘,漠然瞧着对面众人簇拥的老太监。

    “你们便将她放在这种地方啊。”

    语气悠悠扬扬的,像是清明时节无边草野上的清脆笛音,只是少年人的声音略低, 显得格外古怪,好似无边草野之下,还掩埋着无穷无尽的森森白骨。

    全公公哼笑一声:“太子爷,您还真当现在是五年前吗, 您随口说句话, 底下人就诚惶诚恐照办, 嗯?”

    “老奴跟您说句不好听的。”

    他搭着小厮的胳膊, 慢悠悠站起来,理了理身上的锦袍:“殿下,时候变了,京师还有谁记得您啊,陛下属意六皇子,若非您还活着,新立太子的诏书早便下了。”

    少年人闻言轻声笑笑,冷嗤一声:“小六?”

    “那个废物。”

    刹那间,寒光一闪。

    弯刀刀剑抵住老太监的脖颈,冰冰凉凉的触感很快席卷全身,全公公浑身僵硬,他自然想不到少年人为何会一眨眼便来到他身边,只微微愣神的工夫,锋利的银刃便擦过脖颈,抵住青蓝色的血脉。

    全公公怔了一会儿,擦掉额尖的虚汗,笑眯眯道:“太子爷,您纵然可以杀了我,可那有什么用处呢。”

    “您是在宫里长大的,应当知道深宫里的腌臜手段,贵妃娘娘曾经同您说过的,是不是?”

    “那时候您年纪尚小,但应该已经记事了。”

    老太监的语调很慢,轻缓又温柔,像是在帮助鹤声回忆一样。

    有小鼠穿过堆叠的杂货,发出“吱咛吱咛——”的声响,又是一阵哗啦啦的动静,堆成小山的箩筐往边角倒下,咕噜咕噜滚到几人的脚边。

    少年人按住刀鞘的手顿住,目光淡淡垂落在箩筐上,清澈秾醴的漂亮眸子里闪过一丝阴鹜。

    那实在是很令人厌恶的一段记忆。

    只稍稍回想就让他作呕。

    那是贵妃尚且无子的时候,先皇后早逝,贵妃便将亲jiejie唯一的子嗣接到膝下抚养。

    那日夜里烛火昏黄,贵妃半倚着软榻。

    她承袭了戚家世代的端艳容貌,美得比她jiejie还要张扬几分,即使在夜里,贵妃还抹着胭脂,剪水秋瞳里含有万般柔情。

    鹤声从前便是被她这副深情款款的样子给欺瞒了,一心将其视为亲母,晨昏定省从来不落,有任何事都乐意同贵妃坦言。

    那日的小太子不大高兴,端端正正坐在软榻上,皱着眉头抿茶,不一会儿又搁下,怏怏不乐:“这茶太苦。”

    贵妃娘娘打着团扇,团扇是丝绸料子,上面绣了朵殷红的垂死海棠,她懒懒倚着床榻,吐气如兰:“本宫瞧着,是你今日自个儿不高兴,何必拿这茶出气。”

    “这是好茶,很是名贵。”贵妃娘娘半阖着眼,轻叩茶盏,尾音拉长,百转千回的,“这可废了本宫不少银子,不喝就给我滚出去。”

    “你今日在何处受了气,跑到本宫宫里来撒火儿,嗯?”贵妃娘娘就这婢女的手,咬了颗葡萄,语调懒洋洋的。

    小太子抿了抿唇:“阿桥总是不听话。”

    “我教她习字,她总喜欢玩儿旁的东西,随便给她个什么她都能玩儿起来,根本不理我。”

    “她总是不理我。”小太子强调。

    贵妃挑了挑眉,颇有些不能理解这小孩儿:“那就不教了,何必给自个儿找不痛快。”

    “不成。”小太子回得很快,嗓音尚待稚气,却十分坚定,“我应允了少师大人,要教阿桥习字的。”

    而且、而且那是阿桥啊。

    怎么可能不教。

    小太子在心里默默补充,抬头对上贵妃娘娘审视的目光,她轻声笑笑:“我倒有个教人听话的法子。”

    贵妃微微给身边人使了个眼色,少顷,婢女递来一个匣子,贵妃接过匣子,在小太子面前打开,轻笑道:“看着,这可是个好东西,你那些先生应当教过你?”

    “啊,那些老夫子估计只会教你如何治国理政,如何保持君子端方罢,也罢,本宫来教你。”贵妃轻轻掀开匣子里的冰丝绸布,露出里面蠕动的青白小虫,“这叫线蛊,你若想让人乖乖听话,这是最快的法子,把这蛊虫放在那人身上,他日后便只能由你掌控了。”

    贵妃笑着:“如何,是不是绝佳的好宝贝?”

    那是小太子第一次见这种阴邪的东西,脸色苍白,蹭地一下站起来,紧绷着唇,半晌蹦出来两个字:“娘娘……”

    贵妃瞧见他的小模样,似乎是觉得好玩儿,但又有些疑惑:“你不是烦心阿桥不听话吗,为何不用。”

    “那是阿桥。”他只是说。

    他若想让阿桥理会他,自然要堂堂正正想出哄阿桥开心的法子,再不然,就去宫外搜罗些奇珍异宝来讨好他的小小姑娘,无论如何也不该拿蛊虫cao纵她。

    他惟愿自己的小小姑娘永远自由自在、永远活泼下去,如何能亲手折断这小姑娘的羽翼。

    小太子想着。

    枝叶沙沙,雨滴如注,流入院子四周环绕的凹槽里,

    “太子爷,想起来了吗?”全公公在他耳边提醒,“贵妃娘娘早就教过您了,是不是。”

    按着弯刀的手紧了紧,青筋凸起,少年人心里一阵惶恐,目光阴冷,直直看着全公公,咬牙道:“母蛊在何处。”

    全公公拢了拢袖:“殿下,您若要保全秦三小姐,也容易。”

    “您自戕,秦三小姐自然无恙。”全公公笑着,侧身去看面前金尊玉贵的太子爷,“殿下,这买卖划不划算,老奴相信您自个儿心里自有衡量。”

    “好。”少年人一刻也未曾犹豫,抬头看着全公公,嗓音清清朗朗,“孤自戕。”

    全公公微哑:“殿下是个爽快人。”

    他小心翼翼伸手搭上弯刀,慢慢把刀尖转向鹤声的方向,笑眯眯的:“殿下,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