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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仙楼笙歌再起,夜夜不眠,灯火璀璨。其中最为有名的表演,莫过于一队来自西域的戏班,为首巫女可御冰雪起舞,身姿曼妙。殊不知天明起亮后,坊间那最为有名,以惩恶扬善著称的神秘红衣游术也是她。 大昭新皇即位三年有余,治民有方,大将军四处征战,收复往昔失地,扩疆开土,国家至此到达了前所未有的昌盛。 所有人都在努力的活着,都在一往直前,再不回头,亦不纠缠于过往。 妖门祸事二十有七年后。 往昔灾祸已成往昔闲谈,再无人避讳,甚至也极少有人提起。 正如再深的伤口也终会愈合,即便疤痕狰狞,也不再痛了。 清虚观一如既往地香火旺盛,云烟笼绕,五十多龄的桂树绿叶成阴,年年入秋后香气飘渺可覆满山。红绸系了满枝,不少求愿信徒相信这颗老树可许人姻缘,保和睦,于是树下那枚小小铜鼎中幽燃清香再没断过。 “师叔,怎么,您也求姻缘呐?” 春日下少年笑眼似月,弯钩调皮讨喜。 树下男子沐树荫插下三柱清香,把酒扬去,回身时腰间铜镜撞铜钱剑叮当清脆。眉宇间沉淀了年轮,增得可是稳重与阅历。 “怀玉,早课的时间,跑这儿来做什么?小心我告你爹的状。” “我爹忙得很呢,哪有时间管我?读典的课程无聊得很,这不才溜出来找您?好师叔,带我偷去玩吧?好嘛?” 少年笑嘻嘻着撒起娇,淘气的性子也不知随了谁。 男人无奈笑笑,揉了少年发软的头顶,抱歉道:“今日不行,我要在这院里陪个人。怀玉,我看你还是回去上课为好。” “切,我看您就是不想带我玩!”少年鼓脸闷了气,“师叔和我爹一样,总愿往这院里跑,找不见人的时候一抓一个准!次次说是陪人,可这明明就是空院,陪鬼呢?要我说啊……” “顾怀玉!你给我过来!又逃课?看我今儿个不揍死你!” “坏了,我娘过来了!师叔,不说了啊,我先……我先跑了!” …… 顾莫轻叹望少年跑远,负手而立怅然远眺时,望那荒久高塔陈旧褪漆,已经少有人知晓这座塔因何而建,只当装饰一般,孤零零地落在这八卦构建的清虚观鱼眼位上,大抵当他是个阵脚了。 二十七年了,哥。 这人间如你所愿,喜乐康平,安和乐利了。 若你有转世。 ——若你有转世。 可得闲逸自在。 ——可否有念。 “我好想你。” ——“好想你。” 那一夜风雷激荡,波诡云谲,漆黑夜空暗潮涌动,遮蔽星月,天象大变。 层云间闷雷滚滚蠢蠢欲动,不过须臾,一道擎紫电疾闪,噼啪巨声垂直劈下,正击沉睡多年的旧塔之上,顿时瓦石倾泻,金光四溅!不由那旧塔强撑震摇,再是紧接一道,两道,狠狠摧击爆炸,不出片刻,塔身裂隙可见,妖烟焦糊腾空,随第三,第四,第五道…… 终是轰隆一声,彻底坍塌! 满观人深夜惊醒,在这撼天动地的摇摆中,顾清池趿拉鞋子,来不及整衣地提剑冲出屋外,看顾莫已是披带整齐地立在院里,眼神复杂与其对视。 两人目中全是电流星散,火蛇劈石,看那诡异紫电并无停歇意图,只是一道道划破夜空,从滚石坍倒的镇妖塔,到后山禁地,崖顶山林,再到林深未知远方,星飞电疾,豁亮长空,也点燃无数草木! 六,七,八…… 在两人惊骇注目下,整整劈下九道天雷,才将最后一响闷回云中,降下如注瓢泼大雨,浇灭欲燃山火! “快……快带上法器,去镇妖塔下!快!” 清虚观一向稳重从容的观主,此刻竟声中夹颤,听得出恐惧害怕。那可是镇妖塔啊,即使二十余年间再是荒废,再未启门,但那其中到底镇压着多少作恶多端,性劣难除的妖,谁又可知!岂不是全要带着被关折磨这么多年的恨,倾巢而出啊! 却在他与众人心急如焚来到废墟下时,守塔小道在吓得抖如筛糠中指向那一地,不下百具的焦糊妖尸。 全是……死的。 被那天雷炸的……吗? 顾清池鼓起勇气去探究竟,然只在片刻后,与顾莫一同捂嘴目瞪,是看见了那一具具妖尸身上,皆有一击致命,不是扼喉便是剖心的兽爪印。 都是死在天雷劫之前。 “哥……你可看见……” 顾清池凝目掩鼻,踏在妖尸之中,废墟之上,不再做声,只是挨个扫了个遍后,小声成喃喃自语: “没有。” 顾清池自倒塔碎石上跃下,沉声命令众人。 “今日镇妖塔之事,莫要声张。他日若有各派问起,且说夜遭雷劫,其中困妖悉数,皆死于非命。” 又郑重添了一句:“无一幸免。” 他再回头遥望天际,化出个百味杂陈的浅笑。 可真是好一个蓄谋已久,处心积虑,又不为人间添乱的出逃啊。 ———— 自此沧海桑田只为一人,白云苍狗皆化相思。 世事轮回,物是人非。 朗日朝升暮落,明月千古亘今。世间并非唯日月星辰不变不扰,亦也有他。 绣谷山上的白藏酒肆,参天老桂下的雪发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