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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妖怪,这之前你一直都是一个人住的吗?” “是又怎样。” “你那屋外糊着的黑色窗纸又是怎么回事?如此岂不是望不到窗外景?” “与你何干。” “那家人呢?你有没有兄弟姐妹啊?” “没有。” …… “……原来,生在这人间也会孤独啊。”艾叶的声音忽然小了几分,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还以为这人间都是安家乐业,和气致祥,伯埙仲篪的呢。原来眼见的也未必都为真啊。” 顾望舒感觉后背一僵,像是被人击了后脑勺,一下子失了语。 伯埙仲篪,兄弟和睦之意,何其讽刺。 他仰头看了看艾叶。暗红色的落日残阳穿过层层树叶,散落在他身上。一阵西风起,桂花伴着他披散的花白色长发在风中舞者,目光向那黛色晚霞,眼睛里仿佛起着层雾。平时看似品行顽劣的妖,此时竟有了几分失意。 顾望舒似乎能想象到,他是如何曾以这般神情,看遍千万次日出日落,斗转星移,日复一日,无休无止。 有了几分活过了千年的模样。 顾望舒站起身,默默将酒壶举到他面前。 艾叶挑了眼回过神,看了看酒壶,又看了看他,换回那张少年气的脸,笑着接了过来。 罢了。活在这世上,谁能没点故事,没点秘密呢。自己才不过活了这么短短二十又余五年,便有了那么多不愿回首的过去。 更何况是他这生了千余年的妖。 “对了小妖怪,我们晚上都吃什么呀?你们观里伙食怎么样?”艾叶从树上垂下个脑袋好奇的问。“有没有羊腿呀,不行……不行兔子也行!” 就是聒噪起来真的要命。 “想吃兔子你自己去后山抓去。不过后山禁地,能不能进得去得看你本事。”顾望舒拍拍衣襟上蹭的灰,拾起伞撑起来,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就算是这乌金夕照,若不是艾叶刚伸手替他挡着,他不撑伞,也还是受不太住。 “哎……?可是你师父也不让我独自乱走啊!”艾叶跟在后面扯嗓子喊了起来。 “你去哪儿,我得跟着才行!” “我是去就寝,难不成还要绑着你?” ———— 益州。 益州地域,山高树多,地势险峻。 这一路剑树刀山,茫茫林海。哪怕是官道商路,也不乏偶然冒出盘根错节的植物拦住道路。马贼强盗频繁出没,没几个车队敢不带着护卫镖师走在这山路上。 一辆单薄马车自远处缓缓驶来,车轮滚滚伴咯吱咯吱的木声。后边还跟一匹老马,晃悠悠拉着零星几个家丁和不多的行李。这一副寒酸样,连马贼都懒得理采,倒也是因祸得福般平安逛了一路。 高德从马车里探出头透风,虽然年历节气上已经入秋,但一直待在密不透风的马车里还是有几分燥热。树影斑驳,抬手遮了着太阳,心里也有说不出的烦闷。 想自己已过不惑之年,是昼夜不分呕心沥血的辛苦多年才通过科考入官,多年来为人正直,不曾攀炎附势,两袖清风,处处小心,却还是因中书省暗杀事件牵连,狗官陷害,好在家兄为将求得恩情,才活了命被赶至这千里之外的益州做知州。 对朝廷里那群哈巴狗来讲,自己背了黑锅还被赶出这么远,心里一定痛快至极。 只是可惜自己这些个家眷也跟着受委屈了。 府中家丁本就不多,这次是急着走,又迁这么远,只好打发了大半的人,留下几个从小跟着的下人罢了,连行李都没带上多少,再看看自己这般模样,确实寒酸。 其实被发配到地方知州,本来也不算事什么坏事,毕竟可以在院里朝野的地方享尽清福,不用每日与朝廷上那群老狐狸勾心斗角提心吊胆的活着,更何况这益州也是出了名的平和富饶之地,也是商队必经之路,民熙物阜。 只是这益州也是稍微有那么些特别之处,导致高德确实是安心不下,。 那便是驻扎在这儿的护城益州军。 这益州军,与别处每日训个查看管个城门守守边界的护城君不同,是个有过实战经验,确确实实军纪严格,可以随时参战的精悍军队。 毕竟益州军的前身,可是前护国大将军冯燎带领的护国军,百战百胜,曾收无数江山国土于掌中,骁勇无比,朝野上下无人不知,连小皇帝都予三分敬意。 只是五年前冯燎兵败,因降国罪被处死,军中被牵连到的人该处死的死,被遣散的散,能留下来旧部寥寥无几,与冯燎的独子,当时才刚年满十八岁的总镇小将冯汉广,一同更名为益州军,将大部队削半剔取,留偏远深山之中,看守着西北边疆。 也没人知道这益州军的兵力,在个乳臭未干的总镇小将军手中,到了今日还能剩下原本几分。 据线人讲,毕竟朝廷也是鞭长莫及。在当地这益州军可是比朝廷命官还更有权威,说这冯小将军虽年纪轻轻却治兵有方, 护得一方百姓安居乐业,为人处事雷厉风行,也没有蛮人敢来侵扰。毕竟远水解不了近渴,自然百姓们也不信朝廷,只信他这少年将军罢了。 不过一群丧家之犬罢了。高德心中暗想。再厉害也是被朝廷丢弃的一枚棋子而已,更何况这冯汉广也不过二十出头,才能吃多少苦,懂多少人心设计。哪还能翻了天不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