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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歧有些担忧山灵的状况,不过如今万妖王归位,山灵也还沉睡在灵影山深处……竟然让灵影山这劫难后的绝境,隐约有了一丝峰回路转的迹象。 他的手被清宴的温暖掌心握着,心神安宁。思绪发散地一飘忽,便落到一个重要的问题上:“对了,柏澜,苏群云怎会知道你是万妖王?” 毕竟清宴的妖魂被逸衡的道道禁制封住,连对方自己都没有察觉,更逞论从未接触过的外人。 清宴闻言缄默几息,蔚蓝眸光稍黯,声音微沉:“……不知对方何时知晓。不过,能将空间法阵从驻地铺到灵影山,定然是百年前灵影山的妖灵。” 夏歧讶然睁大眼,心里咯噔一沉。 原来清宴所说的最重要一环,是指在苏群云与诸多灵影山咒文符阵之间,该有一个与灵影山渊源很深的人,来填补上这一逻辑空缺。 他倏然反应过来,之前听清宴说起沙魔蝎吞噬妖魂,他为何察觉不对劲了——既然幕后之人是灵影山的妖灵,精通咒文符阵,想必在灵影山地位不低,甚至受过万妖王的器重与恩泽。 此人有此缜密的算计,定然心智健全,没有入魔。 但这人却都做了些什么事—— 屠杀云章百姓与修士,可以算作对方想复仇。但借十方阁之手,用活生生妖灵的生魂炼制魔物,剥离妖灵妖丹用于邪术,甚至西南郊洞窟中惨无人道的行径…… 如今将甘愿留在故乡的魔化妖修强行转移出来,让沙魔蝎首领吞噬族人的魂魄……还将庇护他们几百年的王引到灵影山,想要将其逼迫引诱入魔…… 妖灵怨魂化魔,只要没有沾染杀戮罪业,即便消散,也可以入轮回。 百年来,从灵影山逃窜出去的魔物被拦截在霄山防线,虽被斩于猎魔人剑下,却有大半魔妖兽都算作被超度。 而那些被迫转移出岛,亲手沾上血腥的妖魂,魂飞魄散后便消散在天地间,连归途都无法寻得。 幕后之人的此番作为,不仅毫无怜悯地将族人当做用完可弃的棋子,还将云章的所有妖灵们一步步逼至绝路,几欲断了他们的生息。 此人眼中没有丝毫同族之谊,行恶手段更是超过了复仇范畴,已然疯魔…… 如今得知,延续着百年前悲剧,甚至加深这场劫难的,竟是灵影山故人,这太悲哀了…… 清宴会有多伤心。 轩敞大殿中,一时寂静无声。 夏歧知道,他能猜到,清宴自然早就推测出来了。 清宴时隔百年回到灵影山,迎接他的一切事物似乎都没那么友好。 他无声看向身边的人,对方正垂眸沉思,面上声色不显,但握着他的那只手却微微发凉。 他心中担忧,主动挨过去,安抚地蹭了蹭清宴的颈窝,把下巴轻轻搁在对方的肩上,轻声问道:“柏澜,你此刻还听得到妖灵们的声音吗?” 灵影山满是魔妖兽,在他找到清宴之前,正是这些声音催着清宴入魔…… 清宴沉默揽着贴近过来的人。 进入灵影山,妖力回来之后,便有延绵不绝的哀求声钻入识海中,那些哭泣饱含浓重的悲怒与痛苦,如今想起,不由令他眸光微沉。 “安魂法阵净化后,已然尽数安静了。” “柏澜,”夏歧乖巧靠在清宴肩上,眸中蕴着温和的认真,嗓音轻而温柔,“魔化就像生病一样,摧毁了原本的情感感知。人在病痛下说的话和做的决定,都不能作数。” 清宴眸光微动,侧首看向自己的道侣,安静等对方继续说。 夏歧抱住清宴的腰,又贴近了几分,眼里浮出安抚的笑意,落在对方耳畔的声音添了几分柔软,“我曾见过妖灵们为你准备庆典,大家都盼着王的伤势能痊愈,这样的真切心思做不了假。你想,要是换做那时候的他们,定不会说出那些话,也不想让他们的王受到伤害,更不愿意看到你因为那些话,做出伤害自身的选择。” 清宴眸中的蔚蓝稍凝,久久注视着那双温柔的眼睛。 自从属于他的妖力与记忆尽数物归原主,满腔悲怒与仇恨也一齐回来,他便能共情魔化臣民们的哀求。 他是灵影山的王,臣民们渴望他复仇,自然无可厚非。 尽管久别重逢的诸多感慨中,物是人非的心寒略有些突出……但作为他的个人感受,倒是无关紧要。 如今紧挨着他的这个人,像是了解他心上的每一道皱褶,就算再细微,再无关紧要,也生怕硌得他有半分不舒服。 他便也顺着自家道侣温柔的牵引,再次回想起那些为他搭建祈福塔的故人。才意识到,他再算无遗策,也陷入了当局者迷。 待这番思绪被安抚平整后,积压在内心角落的无奈也随之释然了。 夏歧见身边的人久久不语,也不吵不闹地安静陪着。 片刻后,自家道侣将他揽过去,亲吻落在他的眉间良久,而那双蔚蓝眼眸如阳光下安静而澄澈的海水。 他便知道,自己的话起了几分安抚作用。 夏歧不由有些开心。 当柔软仔细的亲吻滑到他的鼻端,他捧着清宴的脸,终于有机会说到另一件事:“说起来,当初在秋水湖灯会,闻掌门给魔患起了一卦,那卦象上说,祸起灵影……我还以为是指你。” 清宴一顿,想起了秋水湖那夜的无边月色与漫天灯火,以及双眼晶亮起誓的人:“……难怪那时你说,即使全天下站在我对面,你也会永远和我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