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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息,他忽然察觉到了什么,抬眸惊讶道:“柏澜?” 载川剑光归回剑鞘之内,来人一身墨蓝衣袍敛尽微耀晨光,径直走向夏歧,蹙眉细细打量一番。他见夏歧全须全尾,眉间肃然才松了些许。 “无恙?” 此话一出,众猎魔人便见他们除魔时凶残无比的门主捂上心口,耷拉着眉,面上呈现几分虚弱的可怜:“魔藤太恐怖了,那缝隙里又黑又潮,让人好一番惊吓……” ……那点运动量够自家门主稍松筋骨吗?霄山众人没有道侣,不太理解,只是装聋作哑。 夏歧是怕清宴先提起他独自涉险的事,见面便立马服软示弱,对方一准只剩担忧了。 他装得起劲,低垂着眉目,声音轻缓:“我的手还受伤了……” 霄山众人一愣,门主受伤了?他们竟没看出…… 便见那人委屈地伸出爪子,露出手心捏碎法器碎片时留下的一点划痕。 众人倒抽一口气……天爷,若是再迟上片刻发现—— 伤口便要愈合了! 清宴握着夏歧的手端详几息,仔细检查是否有其他伤口,治愈术法微微发光,几不可察叹了口气:“还疼吗?” 众人瞧着传闻中清冷疏远,德高望重的苍澂掌门,有些傻眼。 傅晚眼皮一跳,终于看不下去了,又想起输掉的半年月供,不由牙酸。他咳了咳:“……门主,我带兄弟们先行离开。” 偌大西郊,只剩下夏歧与自家道侣。 他终于闹不下去了,自己笑了起来,握紧清宴的手,眨眨眼:“柏澜昨夜休息得还好吗?” 清宴入定一夜无梦,多亏了眼前笑意温柔的人,便觉得嘱咐对方行事小心是煞风景了,不由也弯起唇:“若是阿歧在,便能更好。” 夏歧抱上他的手臂,笑没了眼:“今晚一定!” 清宴忍俊不禁,安静凝视他片刻,目光又看向不远处被密藤包裹的十方阁驻地,笑意渐淡。 “苍澂探查出了黑市位置,在金连城西南郊区的地下,想必有连接十方阁驻地的途径,苍澂修整后将潜入继续探查。鉴灵会覆灭,敲山震虎,各势力退出黑市避难,却不甘断了财路,会更频繁地向妖修灵兽下手,长谣将负责营救妖修,送其离开南奉。” 夏歧颔首,这样安排,长谣便能顺道寻找苏菱的孩子。 他忽然反应过来清宴的意思,这般布置有个空缺,于是主动提出:“霄山便负责追踪清扫各势力,好让长谣营救及时。” 三个门派此番配合,便能渗入金连城,环环相扣。能各行其事,也能及时回援。 清宴果然笑着颔首:“那便交给阿歧了。” 夏歧莞尔,贴着清宴的体温,与对方一起看着日光下沉睡的驻地。 他想起方才那小孩的事,诸多不方便与霄山同门多说的感受,此刻终于有人能随意诉说。 “哎,这金连城极致奢华,但南奉其他地方穷得很,百姓过得很苦……最可怕的不是魔患和浮华幻影,而是大家都把这些当做寻常了。每个出生在南奉的小孩,便以为世间是这个模样,就该这么生存。” 还有琴师和南奉的每一个人,在他们的认知里,为了生存,付出任何东西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清宴也微沉眉梢:“魔患来袭的百年间,云章其他地州有逐渐适应的过程,还有门派庇佑,虽不能避免伤亡,却能有所依仗。南奉则不是,这里百年来都混乱不堪。根已经腐坏了,只有遏断,才能有新的生机。” 夏歧沉默片刻,稍歪身形,把脑袋靠在清宴肩上,轻声道:“我出生时魔患便很严重了,小时候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后来长大才明白,凡人的寿数很短,持续百年的黑暗便是他们的一生。它像是疾病一般缓慢侵蚀云章,带来的是人们流离失所,无家可归,失去亲人……小孩处于认知世间的时候,看到的永远是恐怖与死亡……” 魔患灾难像是厚重而无法驱散的乌云,严实笼罩在每一名百姓的头顶,让他们对以后的日子毫无希望。 他也更加深切地明白,边秋光愿意在霄山成立猎魔人,镇在渚州,便是不希望渚州沦为第二个南奉。 夏歧察觉手被清宴握紧,喃喃问道:“持续了这么久的灾祸……真的能结束吗?” 他看着庞大怪物一般的十方阁驻地,也不知道在问谁。 清宴揽住他,认真沉声答道:“即便在没有希望的时候,也有人在为世间清平铺路,才让我们得以接近终局。” 夏歧一愣,仰头望向清宴,只见对方的目光依然在十方阁驻地上,却又像是看到更远。 那双眼的眸光沉稳,蕴着的笃定仿佛坚毅不可摧,无端让人安心信服。 “魔患会在此行之后结束,云章的所有生灵会有新的开始。” 清宴久久不见夏歧说话,不由低头,见那双清澈的眼安静看着他,心里一软,笑道:“怎么?” 然而这次,夏歧没有像往日般说出“自家道侣所向披靡,无所不能”的崇拜话。他只是眉眼弯弯,眸光温润:“我只希望,此番过去,柏澜在哪,我便能在哪。” 等世间清平了,夏歧还有许多事情想与清宴一起做,很多地方一起去。 他的思绪在快乐的事情上总是跑得拉不住,转瞬便想起曾在话本上看过的“道侣之间必做的十件事”……一时间期待又欣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