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似明似悟
雁双微并未对外言明自己并非大荆人士，当然不会反驳他，去说自己知道如何搭建。但海子安平日里就没给过她什么好脸色，她可不会上赶着唱和。 附和着时妍的话回道:“门内已在收集阵材，定是有这法阵阵图。不会又如何，又不是不能学。” 这话落在海子安耳中无疑是在暗讽他能力有限，对搭建法阵一事畏畏缩缩，当即对雁双微横眉冷对。 时妍却笑开了花，开口赞同着雁双微也不忘挤兑一下海子安，“雁师说得没错，不像有些人……” 这简直是在指着鼻子骂他，海子安当下都顾不了凌云还在了，怒声斥骂:“你俩倒是一唱一和地，就是可惜到时炼阵时可用不上这口上本事了。” “咳咳。”两人一言一语的针锋相对，凌云不得不出来主持大局，从袖中拿出了掌门交给他的阵图，在他们面前展开，“这就是掌门要我们建的法阵。是眠绝首席所赠，乃神霄宗太上长老祈云仙上所创。” 对祈云阵道巅峰的共识无人敢置喙，就连海子安也目不转睛地看着阵图上发着微光的纹路。 即使雁双微曾见过这幅阵图，但这一次看见仍心生敬畏。如畏山之高，海之深。 但伴随敬畏而来的则是攀登高峰，跨越深海的期盼。 阵图上的线条精简至极，没有任何冗余无用处，每一处勾连的阵纹找不出任何能抹去的一丝。 大道至简，道韵恒具。 在座之人无不赞叹。 让他们用玉简摹拓了叁份，凌云便宝贝地将阵图重新收起。 交代他们先回去自行钻研，七日后再来商谈后便散会了。 凌云先行，海子安随后。时妍却走过来，对雁双微道:“雁师，这阵图我们从未见过，不如你我一同参详。” 虽然雁双微见过这阵图，但美人的示好雁双微又怎忍拒绝，点头答应，与时妍相携回了她房中。 随后，便能频频听到她的夸赞与抱怨声:“都是第一次看阵图，怎么你就什么都懂。各种阵纹是何用处，为何如此铺陈都能一眼看透。我却连一角都不能领悟。 “天道不公啊！ “唉。怪不得能破格在低阶时就成长老呢！亏我年岁还大你一轮，懂的却没你十之一二？” 时妍本意是想以她多年积累的阵道知识来给雁往讲解，却没想到反而一直是她在问。 备受打击的时妍趴在桌上，唉声叹气，原本显得刻薄的眉眼染愁、寡恩上挑的薄唇压低，整个人都带上了几分可怜劲。 雁双微不能说她已经研究过了，只能笑笑带过。 还好时妍只是一时受挫，不一会儿也缓过来，重打精神，继续询问了。 雁双微认真地回答着，绝不敷衍。 这种重视的态度让时妍的挫败感大大降低，毕竟她也不得不承认，总有人是自己无论如何都比不上的。 等到窗外光影暗淡，雁双微便请辞离开了。 时妍虽然不想放了她这个万事通，但不好强留，送她出了门。 此时日薄西山，雁双微并未回屋，而是朝眠绝他们所在的弟子居飞去。 到时门口的人影已被清散，不复盛况。 雁双微得了许可的次日曲疏邑便带队教育了一番常常围在门口的弟子，其中有些刺头儿被关了几日禁闭，之后便没有一大群人候在门口了。偶尔装作偶然路过的弟子不过零星几位，翻不起什么风浪。 雁双微一到门前便有穿着银纹滚边白袍的天上天弟子为她开门，带着她到了眠绝房外。 即便那日后眠绝便没关过房门，可他们通禀也只在门外，且低着头，不敢看屋内一眼。 “首席，雁长老到了。” 眠绝的声音从屋内传来，“进来吧。” 天上天弟子福神一礼后退下，雁双微进了房中。 眠绝仍坐在桌前斟茶，雁双微走过去坐到他身前。 不行礼是因为往常只要她一动念，那灵力就自然束缚住她，让她无法躬身。 是以后来再来见他，雁双微便也不拘于虚礼了。 清茶一盏，入口回甘。 雁双微今日并不急着向他提问，而是一直双目注视着他。 眠绝放在膝上的手渐渐收紧，偏头避开她的打量，出声问道:“怎么了？” 雁双微摇头，“没什么。”并未将心中所想告知。 其实她是在想，她每次来时只见眠绝烹茶品茗，却对她有问必答，无所不知。所以心里好奇，天上天当真如此神异，不视不观便可知世间万般事? 即便是这般说了没什么，但心里仍然抓心挠肝，是以哪怕端着茶杯，心也完全没放在上面，而是频频扫视眠绝。 眠绝却察觉了她几度想张口又压下的举动，面上更加温和，含着笑意道:“想问便问吧?” 得了准许，雁双微再按捺不住，说出了心中困惑。 眠绝答道:“天上天所授近乎于道，阵法亦循道而来，是以我能对阵法有所了解。” “世间万物皆循道理，那你岂不是全都知晓?” 眠绝否认:“并非如此。万事有循道与循心之别。循道有常，可以推算。循心万变，便不可知。” 雁双微点头，似明似悟。 今日雁双微来此并没有什么阵道上的问题询问眠绝，只是觉得在他这待着极为舒心，便不假思索地来了。 且即便雁双微没什么正事来寻他，眠绝也未有任何不耐。 数日钻研阵道着实让雁双微耗费了不少心力，尤其是得了灵犀角后，她就一直沉浸在用神识刻绘阵石中。 即使已不存反噬之苦，但数度的神识耗尽也让精神乏累，带来了不少疲倦。 现在松懈下来，便有股止不住的怠懒涌起。精神渐渐迷蒙，整个人宛如日照下的猫，在一片暖阳中丝毫不愿动弹。 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合眼犯困。 她的呼吸逐渐变得绵长，离她不过几尺的眠绝自然能够感知她已沉入睡眠。 他并无叫醒打断她的意思，而是上前取下了她手中杯盏，点燃了一株安神香。 香气袅袅升起，房中充满的静谧沉静的氛围。 眠绝再次落座回椅上，脸正对着她，却不再举杯喝茶。 若非面上白绸蒙眼，简直是一直在凝望着雁双微的睡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