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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年不识酒沾唇 第26节

    只见我衣衫下的皮肤竟已爬满绛紫色的魔域文字,躯体guntang也不是因为幻觉或系统故障,而是真的灼伤。

    于此同时,我看到了讯息栏的新提示。

    【程序“夜息”已恢复】

    【上次删除原因:不明】

    【“夜息”正在运行中——】

    大致估算时间时间,应当是黑衣人从锦盒中释放出夜息香的时候。

    我瞳孔猛然收缩。

    不对,退一万步来说,就算锦盒里放着堕魔的源头“夜息”,也不该连机器也影响。

    夜息究竟是什么?魔域瘟疫还是一段程序?

    既然显示着上次删除过,为何我的数据库里完全没有过记录?

    第32章 季节瘟疫

    瘟疫对应人,程序对应机器,二者是完全不重合的概念。

    自然只能取其一。

    这不仅是选择夜息的定义,也动摇到了我的认知。

    我既确定那些堕魔者是人,也清楚自己是机器。

    看来,只能对尸体进行进一步化验才能得出结论。

    可文字蔓延的速度并不等人,绛紫色愈来愈深,名为夜息的程序像病毒一般迅速增殖,大脑逐渐失去对身体的控制,荆年托着我脸颊的手具备极大的吸引力,想一口咬下去,止住心中甚嚣尘上的渴求。

    但最终只有舌尖堪堪碰到手腕,隔靴搔痒,留在味蕾上的那点春泥,迫切需要播种。

    荆年垂眸看着我,眼里情绪晦暗不明,他强硬地用拇指与食指卡住我的唇角,虎口上未结痂的伤口再次裂开,血液像糜烂的花瓣凋零落下。我如获解药,还来不及汲取,舌尖就被他指腹狠狠摁住。

    于是,血液直接灌进喉管,我猝不及防地呛咳,虹膜上呈现出大片红色,被迫回忆起堕魔者们互相撕咬的画面,顿时一阵反胃,想将血液呕出来,可程序“夜息”却逼着我咽下。我好似分裂成两部分,一具崩坏的机器,和一个饥饿的人,二者僵持,都不愿让步。

    【系统异常,即将强制关机。】

    荆年也发现了我的不对劲,松手呵斥道:“你别不自量力了,若是仅凭意志,就能遏制夜息发作,那些人又怎么会死?”

    “不要,我不要变成生食血rou的怪物,我是机器,编码是swp-79的机器。”我拼命摇头,舌头因为被牙齿磕破,肿得说话有些口齿不清。“你也不准怪我忘记了事情,因为机器不可能会忘。”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何时说过这话?”

    “是……是在梦里,你让我日日夜夜只能看着你,还撕衣服说要惩罚……”

    只怪每次预知梦太逼真,才将其与现实混淆。

    “荒唐,说得跟我离不开你似的,做的哪门子春梦?”荆年冷声打断我,梦里暧昧的话语仿佛真是我的臆想。

    “对不起,我以后尽量不做这样的梦了。”我吃力拢起散开的衣襟,只觉体温还在飙升。

    “倒是师兄你,现在离不开我。”荆年切回正题,焦急道:“快点,把我的血喝下去。”

    我仍是摇头。

    他颇为无奈,看着我身上几近黑色的灼痕,缓和了语气哄道:“听话,这是为了救你,你也不想死对不对?”

    此言一出,我瞬间平静下来,心如止水。

    脑海中一直纠结不休的问题有了答案。

    求生是人类的本能,机器没有。

    所谓的饥饿与嗜血,也是机器故障的产物,我需要的是维修。

    于是我挤出一个微笑,道:“我可能要睡一会儿,到时候能不能把我送回初始地点,夏天没有积雪覆盖,应该很快会有人把我带回去修好。”

    同时,我心中也涌起一股异样感,毕竟从未有人在乎机器的存亡,更别提费尽心思搭救了。可荆年忧心忡忡的模样不似作假,我揩起他眼角滑落的液体,问道:“为什么又哭了?”

    荆年这次没有制止我,他低头轻声道:“我总是觉得,虽然你就在眼前,但我却抓不住。”

    “可以不要说那么难懂的话吗?我现在运算速度很慢。”看着已经超过50%的关机进度,我开始释然。“算了我不问了,你也不要哭了。”

    荆年不答,他再抬起头时,眼中泪光已然凝结成冰,但没有放弃喂血。

    只不过换了个方式,我大脑空白,只感到有个湿热的东西撬开了唇齿,口腔里随即弥漫开比之前淡得多的腥甜味。

    倒是没那么抵触了。

    荆年也咬破自己的舌尖,生疏地试探,其实更像撩拨,上颚有些发痒,我喉头滚动,下意识地吞咽了血水。

    他也渐渐找到门路,逐渐占据主导,我浑浑噩噩承受着他的掌控,索取着他的温存,细碎湿润的声响令人面红耳赤,此情此景,甚至比梦中更香艳。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随着荆年的血液注入体内,我的心绪和体温逐渐趋于平稳,连灼痕都开始消失。

    【程序“夜息”已终止,故障排查完毕,重启后机体将恢复正常。】

    荆年居然真的救了我,那如此说来,先知预言的夜息免疫者,并不是我,而是他……

    【swp-79开始重启——】

    再睁眼时,被正午的阳光刺得一阵眩晕,我已躺在五蕴宗的雅座上,荆年就坐在身旁,见我醒了,便递上自己的手绢。

    “擦擦汗。”

    “谢谢。”

    我接过手绢,看看身上崭新完整的衣衫,不自在感更加重了。

    看着荆年毫无波澜的面孔,我轻咳一声,问道:“渡业大会的决赛结束了?”

    “嗯。”

    “第一名是谁?”

    荆年尚未回答,便被洊震长老唤去身边,从后者赞赏的目光来看,答案不言而喻。

    “戚师兄感觉如何?昏迷了一早上,可是伤得很重?”

    一回头,就见柏霜站在身后,他有些形容枯槁,连扇子摇得都没从前那么精神了。

    我诚实道:“应该比你好一点。”

    他淡淡道:“说的是,毕竟有荆师弟陪同你。”

    “你在林子里碰到了很多堕魔者么?”

    看样子,他显然落了下风,我想着,又莫名心虚地补充道:“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我当时也劝荆年去救你了,可是他不听。”

    “呵,无妨,后来秦师兄他们找到了我。”柏霜深深看了我一眼,又转向中央渡业宫的看台,幽幽道:“不过,今年这渡业大会,怕是难以和平收尾了。”

    “什么意思?”

    我也看过去,看台上已经聚集了许多人,几乎都是各门派的掌门,他们围着堕魔者们已经焦黑的尸体激烈争吵。

    不难理解,大会的最后关头闹出这般异动,自然是免不了猜忌。

    “柏少寒,为什么渡业宫安排的场地会出这种事?你必须给我们个说法!”

    “没错,我不相信这么多弟子会集体堕魔,一定是有妖邪作祟!”

    柏宫主半点也不慌乱,听他们质问,只冷笑一声,将酒杯重重放在桌上,看台剧烈震动,尸体瞬间化为尘土。

    我暗自想道,这下没法化验了。

    他声音森冷。“诸位别急,真相马上就能揭晓了。”

    很快,搜寻的侍卫们也从山林里出来了,他们带回来一样东西。

    正是那个黑色锦盒,被封在一个透明球体中,与外界隔绝,应当是渡业宫秘制的结界,以防意外。

    侍卫们小心翼翼地将其呈上,与作为胜利者奖品的锦盒放在一起。二者竟是一模一样,难辨真伪,唯一的区别在于山林里的锦盒,它的盒盖虚掩。

    隔着结界,我看到盒盖徐徐张开,其中盛放的东西被公布于众。

    那是个小巧玲珑的黑色三角尖塔,造型简洁,线条利落,稍有些脱离时代的审美意味。但每个角上却缀着夜明珠,珠身古朴,隐约蒙尘,四面皆刻有浮雕,分别是四位笼罩在瘴气中的鬼面人,他们身形魁梧,手执不同器具,凶神恶煞,睥睨世间,不免让人想起传说里的种种地狱酷刑。

    真是样奇怪物事,杂糅了风马牛不相及的元素。

    神鬼论与分子模型,信仰与灾祸。

    “现在正是七月夏末,下月便是秋祭了,各地都要崇祀瘟祖,自古如此,想必各位都听说过魔域的五瘟使者传说吧。”柏宫主徐徐道:“五方力士,在天为五鬼,在地为五瘟。乃春夏秋冬四瘟与总管者——中瘟。天降灾疾,无从逃避,殁者甚众。”

    人群中有老者颤声问道:“莫非这塔,就是魔域瘟使的信物?”

    “不错,四面分别对应春夏秋冬,塔内为中。”他冷笑着转向五蕴宗众人,“此塔,本应封印在五蕴宗蚀艮峰的秘境内。”

    我若有所思,薛长老在出发之前,确实提示过秘境一词,他确实能提前预知后事,那岂不就是所谓的“先知”?

    许是察觉到我的目光,他忙别过头,桌下的腿肚好像在抽筋,一副心虚的模样。

    此时,塔身仿佛受到某种呼应,缓缓悬至一面,对应的瘟使左手拿着人皮做的口袋,上面的图纹与台上尸身的灼痕别无二致,右手执一柄极像夜息的长剑。

    信息高度吻合。

    “夏季口腹之欲寡缺,故而夏瘟为食瘟,又因染瘟者身有异香,而取诨名夜息。”

    马上有人道:“也就是说,五蕴宗借渡业大会,解开信物封印,释放魔域的瘟疫来害人?”

    “一派胡言!蚀艮峰秘境的封印不曾被破过,这信物哪知真假?”洊震长老怒而拍桌,“柏少寒,我宗可由不得你信口编排!”

    “我当然不止这点证据。”他立即吩咐侍卫们又抬上来四具紧紧相拥的焦尸,和一些烧焦的家具杂物等。

    我认出来,尸体是荆府一家四口。

    柏宫主起身,一掌将这些尸体也拍碎,余落的尘土里,正是我们当时无法取出来的蝎卵。

    “这些凡人死于镇子里的大火,而大火由这些蝎卵孵化出的骨尾蝎引发,恰好对应冬瘟。”

    塔身再次旋转,至冬瘟瘟使,手中器具为勺和瓦罐,满溢的汤汁和蝎子洒出,其中蝎子的浮雕凹陷进去,缺失了,对应跑出来的骨尾蝎。

    冬季来往人情淡薄,故而冬瘟为情瘟。荆家四口虽不算好人,但他们的欲望根源无疑都是牵挂着彼此,不愿割舍,才都命丧火海。

    我终于明白了,渡业宫为五蕴宗准备的棋局,早在半年前的冬天就已开始。

    而荆年,也巧合地在那时出现,他难道也是棋局上的一颗棋子么?

    或许,只是我多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