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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仲渊见他戚然欲绝的模样,心下自责:“抱歉我们出手晚了,我们也没料到并没有人接应你们,白白枉送了赵公子一条性命。” 白长卿闻言怔了片刻,忽然如同疯癫一般连连惨笑:“好好好,真是我的好哥哥!我明白了,一切果然都在你的算计之中,没想到你的心竟也是这么狠!” 君扶俯身看向白长卿,求证心中那个早就怀疑的答案:“白长亭是所有这一切幕后之人?你们都是青丘狐族,他是不是就是狐主?” 白长卿止了狂笑,深深看了君扶一眼:“我只能告诉你们,巴山明陵是最后的地点,巴山地龙之魂的传说是真的。引你们去城西义庄确实也是想对你们下手,不过我只是负责对你们种下媚术,有其他人想要你们的修行金丹。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二位今日之恩,长卿记下了。”说罢,抱起赵行之,护着剩下的妖奴离去。 落日最后一抹余晖也消失在云端尽头,所有人都走了,只留下刚刚拼杀剩下的十几具尸身,数年之后,不过是一抔黄土。 第43章 浮生知己 夜已深,萧仲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睡不着,山神庙发生的一幕幕一直在眼前挥之不去,虚伪自私的父亲,重情重义的赵行之,神色哀绝的白长卿……究竟何为人,何为妖? 忽然君扶从窗口探了半个身子进来,晃了晃手中的酒壶道:“阿渊,既然也睡不着,要不要上来喝点?” “好啊,正有此意。”萧仲渊披起外袍,飞身和君扶一起上了客舍的屋顶。此时整个盛京城静谧无声,唯有一轮满月挂在天空,霜华漫天。 君扶抛了一壶酒给仲渊,双眉微挑:“能喝完么?这可是盛京有名的‘天子笑’,朝廷特供,不比坤都城的‘仙人醉’差,别浪费了。” 萧仲渊斜睨了君扶一眼,拿过酒壶,抿了一口:“喝酒有什么难的,喝着喝着酒量就上来了。” 君扶枕着一只手躺下,一只手搭在膝上,摇晃着酒壶,看着圆月遥挂天际:“今晚夜色正好,适合赏月。” 萧仲渊咕噜灌了几口酒,声音有几分低沉:“今天看着赵行之和白长卿,我觉得有点难受。” “我们出手救了长卿他们,也算了了赵行之的心愿。”君扶仰头灌了一大口,举壶对着满月,纵情道:“虽只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却重情重义,有胆有识,无愧男儿本色!来,赵行之,本王敬你!” 萧仲渊抬头望着那轮冷月,目光有些出神:“我幼时在家乡,因天生容貌丑陋,体态狰狞被父亲藏于后院,终日不准出门。母亲常常含泪逼我修行,压制体内妖毒,只为能褪去那一身碧青鳞片,获得父亲的认可。我理解母亲的用心良苦,也夜以继日地苦修,毕竟在仙门,看重的就是修仙境界。”他此时说的轻描淡写,仿佛在诉说一个毫不关己的故事。 “只是这个孩子那时也才五六岁,和天底下所有普通小孩一样贪玩,一样想有朋友。他终于第一次偷偷走出了那方狭小的后院,却因为满身的碧鳞,狰狞的模样,被那群天子骄子讥笑为妖孽。他的身份无法再隐瞒了,为了自己脸面的父亲亲手将他们母子赶出了那个勉强能称之为‘家’的家。”他握着酒壶的手指不由绷紧了,握到指节发白,几乎要将那壶口捏碎。 好不容易平复了下心神,萧仲渊继续缓缓道:“后来,这个小孩终于褪去了一身碧鳞,成为了仙君,越来越多的人愿意与他亲近了。只是,他常常分不清,他们喜欢的究竟是他的模样,还是他的仙君身份?如果有一天,他们看见了他本来的模样,那一身狰狞的碧鳞,还会再与他做朋友么?多少次午夜梦回,他还常常想起那群孩子围着他喊他妖孽怪物的画面。” 他的身体竟有些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君扶静静地听他说完这个故事,张开手臂抱住了他。 萧仲渊从君扶身上汲取了些许温暖,垂目闭眼道:“君扶,你知道么,赵行之即使知道了白长卿是妖,依然真心待之,甚至不惜用命去救他,我有点羡慕白长卿。但我更恨我自己,那么好的一对璧人,为何我没有早点出手?你说,害死赵行之我是不是也有份?” 君扶拍了拍萧仲渊的脊背,宽慰道:“赵行之是被他的父亲算计在先,被浮玉山仙门的人偷袭在后,与你有何关系?白长亭作为长卿的兄长,却步步谋划,他当然知道凭着长卿的本事,仙门的人肯定奈何不了他,至于其他人的生死,他根本不会理会。”顿了顿,又道:“阿渊,你说你碧鳞狰狞,我想看看。” 萧仲渊本想回抱住君扶的手微微一滞,略有踌躇:“你真想看?我怕容貌丑陋吓到你。”却终似下了很大决心一般,从脖颈到眉眼之间开始渐次生出碧青的鳞片。 君扶伸手细细拂过他眉眼之侧的鳞片,月华之下散发着淡淡的如玉光泽。那日昆仑墟上你被角狰所伤显现的碧鳞我就觉得有几分眼熟,未曾想真的是你,原来,我们在那么早的时候就已经相遇过了。 那时柒姑姑带着才六岁的君扶从皇家严法寺祈福回宫,郊外已经是一片白雪茫茫,加之年关将近,路上已经几乎没有行人的踪影了。小小的君扶拢着怀中的鎏金瑞兽纹饰怀炉,靠在柒姑姑的怀中有些昏昏欲睡。 伴随着马嘶声,车辇忽然停了下来,车外传来侍卫的呼喝之声:“哪来的小叫花子不要命了,赶紧滚开!”片刻之后,又有侍卫惊吓的声音:“是妖,这小叫花子是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