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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对方垂着头,蔫儿着呢,大嫂劝他:“既然心思动摇,那干脆在北京待着,别走了。” “你父母、朋友都在这儿,回来找个好点儿的店面,出事也有人能帮,不比在外面强吗?” “而且他们方家,当初还送你一座商场。”陈正蓉一直惦记着这事,不忘拿出来提醒他:“小知,你听嫂子说。” “有时候心眼也别那么实在,那是多少钱?谁真傻的跟你一样,不想要?” “你把茶庄一卖,再把方成衍在清源送给你的门面儿也卖了,他都送给你了,等回来,在北京找一个地盘租茶庄,那些钱都够你付一辈子的租金……” “……” 宋知不再言语,把头靠在车窗上,闭目养神。 还以为回清源的决心足够坚定,但站在分岔路口面临重大决定的时候,还是不免要突然心悸胸闷一下,停下来问问自己,这真的是个好的选择吗? …… “人都走了。” 方晟实在看不过眼,对方成衍说:“把衣服换了吧。” 男人静默地坐在沙发上,没有动作,只有喉结轻微滑动了一下。 方晟往窗户外探头,见老爷子正在院子里遛弯儿,于是往前凑凑身子,小声道:“人家宋知还是叫自己嫂子来接的……” “不是我说你,你把人拐到床上不说,也得负责把人哄开心吧?” “怪不得郁闷得都抽起烟来了,你是不是就没这块儿的头脑?” “……” 眼瞧着方成衍不打算吭一声。 方晟锁眉。 这讨媳妇的状态,可真够呛啊。 “你等人家消消气,还得再努力,知道现在小年轻人都怎么谈恋爱么……”方晟这阵子电视剧看得不少,对他说:“你小叔我还真能为你支两招……” 方成衍起身,拿上车钥匙。 “诶,你上哪儿啊?” 方成衍开车去了公司,一整天,让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上去。 宋知这边也不好过。 到家以后,他在沙发上困恹恹地躺下,抬起眼皮,瞅一眼电视上头的电子钟,发觉已经到了二月底。 这一个月过得跟做梦一样…… 虚妄苍白,记忆都很模糊,好像过得也不是自己的人生…… 他晕晕沉沉地睡着了,再从梦里惊醒的时候,发觉自己浑身烫得厉害。 有人在敲门。 声音轻微地扣了几下,又持续不断地在响。 宋知软绵绵地喊:“谁啊?” 拖着疲惫的身体,过去打开。 是张令泽。 对方看到自己的第一秒,脸上闪过一点局促的尴尬:“小知。” 宋知往里屋瞅了一眼,他妈和嫂子都还在家。他不想和张令泽多待,于是在门框上靠着,问:“怎么了?” “小知。”张令泽又叫了一声。 宋知:“快说吧,节省时间。” 张令泽:“我要去工作了。” 宋知点头:“嗯。” “是好事儿啊。” 张令泽没动静了。 “怎么?”他问,“专程跑来跟我说这个?” “嗯,来跟你说一声。”张令泽嗫嚅了一下嘴唇:“我去的外地,找了个小公司职员的班儿上。” 宋知无声地做出一个“喔”的口型,身体在门框里遮住了大半,没有让对方进屋的意思。就在这时,他的眼神忽然转为惊讶,他注意到张令泽挽起一截儿的袖子下,皮肤上满是烫伤的痕迹: “你这胳膊怎么弄的?” 看上去一片血rou模糊—— 黑色的线条被无数个联结在一起的小坑冲毁,小坑边缘的皮肤被瞬间打下来的高温烫成白色的圆圈儿,中间露出里层的血色嫩rou。 尽管如此,还是能看出这一片儿大致画了一个人头,但脸被打得密集,根本看不清什么图案。 宋知没见过这处纹身,只有张令泽知道,这是在分手后,两人都痛不欲生的期间纹下的。 他已经打过三次,还要再来三次,才能彻底把纹在皮肤上的颜料弄干净。 方成衍并没有向张令泽许诺,许诺保证他爸不丢掉工作。非但如此,对方还掌握了张鸣参与埋尸杀人的十足证据,足以认定父亲帮凶杀人的恶劣性质,能关到无期。但方成衍拿洗纹身的事作为利诱,只提交了部分证据上去,最后张鸣仅被判处二十年有期徒刑。 再出狱的时候,可就是七十岁…… 方成衍还对他美名其曰,是给他一个给父亲养老送终的机会。张令泽家里的资产全部被清查,他自己一毛也没有,得先想办法养活自己…… “纹的什么图案啊,这么大一片儿?” 张令泽眼圈有点儿红,好像有一堆话要和他说:“……” “小知。”这也许是张令泽最后一次叫他了。 宋知皱眉:“……” “我走了以后,你高兴一点儿,别为一些不是你的错的事儿伤心,不值得。”张令泽把袖子捋下来。 兴许是察觉到什么,宋知收回视线,不说话了。 那纹身是按着照片拓印的,19岁的宋知在地中海的海岸上,对他笑得灿烂和煦。 正是年少无知的年纪,校园时期又鲜少会有真正能击垮感情的矛盾,他们要好得过头。可渐渐地,人长大了,面临的问题与压力一重又一重,张令泽缺乏解决问题的本事和魄力,更可怕的是,连宋知的勇敢也没沾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