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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藻宫咸鱼纪事 第16节

    我坐立不安,冯静仪却淡定的很,一边举筷夹盘内的点心,一边还道:“赵大人吃过没?要不来点儿?”

    赵方清道:“多谢冯静仪,臣吃过了。”

    冯静仪道:“赵大人可真早。”

    赵方清道:“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臣为皇上做事,自当尽心竭力。”

    冯静仪咬了口春卷,又喝了口粥,才道:“赵大人博学多识,妾身想请教赵大人一个问题。”

    “臣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冯静仪皮笑rou不笑,道:“欠债还钱,赵大人觉得这句话如何?”

    我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冯静仪可别是想着杀人偿命吧。

    赵方清怔了怔,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冯静仪道:“那么大人欠我的银子,什么时候还?”

    我松了口气,转而又想,赵方清什么时候欠了冯静仪的钱?

    莫非是赵方清离开冯家时,从冯静仪手里卷走的那笔路费?

    赵方清声音低了下来,似是想起了什么,道:“如果冯静仪需要,臣随时都可以还。”

    冯静仪道:“我不需要,但我宫外有一位故人需要。”

    赵方清道:“可是如夫人?”

    冯静仪道:“我希望赵大人能将银子还给她。”

    赵方清道:“我定尽力。”

    第19章 查案

    冯静仪吃完后,回游芳殿梳妆更衣,赵方清道:“容嫔娘娘,您跟孙贵人关系好吗?”

    这是要开始审问嫌疑人了?

    我道:“说不上好还是不好,我跟孙贵人不熟。”

    赵方清道:“您不是跟孙贵人情同姐妹吗?”

    我道:“我跟孙贵人见面不过三五次,还回回都是在宫宴和嫔妃集会上,我怎么可能会跟孙贵人情同姐妹?”

    赵方清道:“那么您觉得孙贵人跟辛婉仪的关系怎么样?”

    我道:“情同姐妹?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孙贵人跟良妃关系很好。”

    赵方清颔首,道:“这位姑娘可否暂时离开?”

    看来这是要单独审问我和阿柳了。

    阿柳道:“姑娘……”

    我道:“阿柳,你先出去吧,让顺子进来伺候。”

    阿柳不情不愿地出去,顺子进来随侍一旁。

    “那么请容嫔娘娘说一说,孙贵人溺亡那天,您离开青藻宫后,都到过哪些地方,臣要具体的路线。”

    我想了想,道:“具体的我也记不太清了,我离开青藻宫后,途径青藻宫旁的栀子花丛,过去闻了闻,然后沿着那条路走,中间转了两三个弯,转第一个弯时经过了一宫殿,宫墙上有紫藤花,转第二还是第三个弯时,我看见了一个秋千,然后我沿路直走,途径梅苑,进去看了看,发现全是枯枝,就走了,没走多久就到了玉兰苑,在玉兰苑停留一阵后,沿着菱石小路走到明月湖,过明月桥后,走青石板路到太学处,然后便接了三皇子回青藻宫。”

    赵方清道:“臣记住了,请娘娘留坐殿内,臣有话要问阿柳姑娘。”

    “好。”

    冯静仪梳妆完毕,进来后却不见赵方清,道:“怎么?赵方清去审问阿柳了?”

    “是啊。”

    “你别担心,”冯静仪道,“赵方清虽然有点蔫坏儿,但查案这方面还是可以的,绝不会冤枉了你。”

    我道:“我是不担心,但阿柳好像快要吓哭了。”

    冯静仪道:“走吧,去看看赵侍郎是怎么审问阿柳的。”

    我和冯静仪过去时,阿柳正说到梅苑,见我和冯静仪,仿佛见到了救命稻草,道:“姑娘!冯静仪!”

    冯静仪慢悠悠道:“阿柳,你紧张什么?赵大人又不会吃了你,别怕,说实话就行了,我相信以赵大人的能力,不会冤枉容嫔娘娘的,对吧,赵大人?”

    赵方清没说话。

    我道:“阿柳,你实话实说就可以了。”

    阿柳委委屈屈地开口道:“姑娘路过梅苑,又提出要进去看看,结果看见梅苑尽是枯枝败叶,就走了,走到玉兰苑,姑娘在里面玩了一会儿,出来后沿菱石小路走到明月桥,过桥后又走青石板路到了太学处,等了好一会儿,还遇见了贤妃娘娘和良妃娘娘,姑娘跟良妃娘娘聊了会天,皇子们才下学。”

    赵方清道:“容嫔娘娘途径梅苑时,可有进去过?”

    阿柳道:“没有,梅苑的门是开着的,姑娘站在门外看了一眼,就走了。”

    赵方清点点头,道:“冯静仪,您可准备好了?”

    冯静仪道:“准备好了,走吧。”

    赵方清与冯静仪离开青藻宫。

    冯静仪走了,便没人陪我玩,我从冯静仪殿内搜刮出些话本,倚在撷芳殿贵妃榻上,就着果茶与瓜子,看了起来。

    这话本写的甚好,文笔生动有趣,情节跌宕起伏,我看着那将军跪在宫门前抗婚,高呼臣已有心爱之人,不能娶公主,皇帝在殿内拧眉叹气,一边是女儿一边是功臣,公主因驸马抗婚而垂泪绝食,不断派宫女去看将军,将军所爱的女子跪在自家院子里,边磕头边道女儿不孝……电闪雷鸣,凄风苦雨,痴男怨女,明君良将。

    这情节实在催人泪下,我和阿柳连瓜子都不磕了,两人一同热泪盈眶,就差抱头痛哭了。

    我们俩为话本伤怀,便无暇顾及周围,以致于连三皇子来了都不知道。

    “陈娘娘,你们怎么了?”

    阿柳拿袖子擦了擦眼泪,行礼道:“三皇子。”

    我笑道:“没怎么。”

    三皇子一脸担忧地看着我,然后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我的眼睛,给我看手帕上的水渍。

    “陈娘娘,你为什么哭了?”

    我扬了扬手中的话本,道:“没什么,只是这话本写的太好,让人感同身受。”

    三皇子明显不信,在他看来,为话本中的悲欢离合而流泪,似乎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陈娘娘,你是想家了吗?”

    我道:“没有,焕儿,今日太傅有布置功课吗?”

    三皇子道:“有,太傅让我们作一篇论。”

    我道:“那你快去吧,等冯静仪回来,我们再一起吃饭,如果饿了,就让顺子给你拿点心。”

    “是。”三皇子一步三回头地去了书房,我和阿柳喝了口果茶,继续津津有味地看起话本来。

    冯静仪回来的挺晚,于是我便没有等她,和三皇子先用完午膳,冯静仪道:“你们好没良心,居然不等我。”

    我道:“我要等你,早被饿死了,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冯静仪道:“赵方清昨天去找皇子太傅,就是为了问你大概什么时候到达太学处,我跟赵方清先沿着你说的路线走了一遍,发现时间差不多能对上,赵方清又审问了辛婉仪和她的贴身宫女,辛婉仪说她和孙贵人情同姐妹,不可能会害她。”

    “然后呢?”我放下话本道。

    现实中的宫斗,可比话本里的风花雪月刺激多了。

    “然后我跟赵方清说,辛婉仪跟孙贵人关系不一定好,赵方清问为什么,我说孙贵人跟良妃关系很好,但是良妃跟辛婉仪关系很不好,然后赵方清又去找了良妃。”

    我道:“良妃怎么说?”

    冯静仪道:“良妃说,她最讨厌辛婉仪那副哭哭啼啼柔柔弱弱的模样,孙贵人来垂棠宫时,偶尔说起辛婉仪,也是很嫌弃,说辛婉仪明明不是病秧子,却非要装出风吹就倒的样子,博皇上怜爱,但孙贵人在她面前是这样,私底下两人关系如何她也不清楚,说不准孙贵人只是为了顺着她。”

    我叹道:“辛婉仪可真是……”

    冯静仪道:“辛婉仪跟孙贵人平时住在霖泉宫,她们私底下如何,自然是霖泉宫主位最清楚,于是赵方清又去找嘉嫔,问辛婉仪和孙贵人平时有没有互相争宠吃醋。”

    我道:“这两人都是不受宠的嫔妃,一个年轻一个年长,一个有子一个无子,应该没有什么竞争关系吧。”

    冯静仪道:“嘉嫔也是这么说的,嘉嫔说,辛婉仪因为太幽怨,早就失宠了,皇上偶尔想起才会点她去金龙宫侍寝,孙贵人跟皇上感情挺好,但年纪大了,皇上每次都是为着长公主的事,来琳清殿陪她用过晚膳就走,但辛婉仪的性子跟孙贵人不合,孙贵人是个爽利人,加上良妃的缘故,总是嘲讽辛婉仪,辛婉仪就一边梨花带雨,一边回嘴,一个说对方无子虚伪,一个说对方年老刻薄,所以嘉嫔经常都不出去,就待在琳琅殿睡觉看话本,嘉嫔说,那天辛婉仪说孙贵人跟她情同姐妹,她就感觉很奇怪,但是也不好说什么。”

    我道:“所以嘉嫔能睡到那么晚,是因为晚上熬夜看话本吗?”

    冯静仪道:“应该是吧,话本这东西,看了容易上头,停不下来,不过近几年话本都是一个套路的,看多了就没意思了。”

    我道:“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我从前在家都没怎么看过,我祖父不让我们看这些杂书,只有逢年过节,去茶楼听说书,或者偷偷溜去戏园子看戏。”

    冯静仪道:“我小时候没这些忌讳,但我也没钱买话本,那时候,我跟一个厨子关系特别好,他经常给我和我娘开小灶,我一般都是听厨子讲鬼故事。”

    我道:“鬼故事还是算了,所以赵方清现在是更怀疑辛婉仪吗?小柔怎么样了?”

    冯静仪道:“小柔我没问,但在刑部,她恐怕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辛婉仪的贴身宫女应该也马上会被抓进去,严刑拷打一番,不愁她们不招。”

    我道:“那阿柳呢?”

    冯静仪道:“阿柳应该不会有事,赵方清还没那么变态,刑讯这种事,能少一个人就少一个人。”

    我松了口气:“那就好,你慢慢吃吧,我不打扰你了。”

    冯静仪看着我起身,突然道:“昨天我跟你说的事,你就一点儿也没什么怀疑吗?”

    我返身坐下。

    “有些疑问,不过这种事情,你要是想告诉我,我自然洗耳恭听,但你若不想告诉我,我追问出些假话,也没什么意思。”

    冯静仪漱好口,擦了擦手,慢慢道:“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我不骗你。”

    我道:“你说你父亲一直不让赵方清面圣,所以赵方清才起了疑心,但仅凭这一点,似乎还不足以确定是你父亲截下了河东郡重灾的消息,赵方清为何要报复冯家?”

    第20章 嘉嫔

    冯静仪道:“说来说去,这都是我父亲自己作死,他这人吧,心思深,各种弯弯绕绕的亏心事干了不少,但每件事,他都不是主谋,而是从犯,为了防止某日东窗事发,他的同伙浑水摸鱼,把罪名全推到他一个人头上,所有的亏心事,他都会留下些证据,私藏在书房,譬如河东郡之事,实际上参与者并不止他一人,所以他留下了当时参与此事的官员名单,且保留了一份河东郡粮仓的账本。”

    这种行为,的确可以称得上是作死,但在某些情况下,做了亏心事的官员这么做,也算是给自己留了条后路,官场浮沉之事难定,若事事皆留下证据,将来某日事发,同谋者身居高位,为防牵连自身,打点过后,其他人也能有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