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笼

    027

    在路上奔波了数日之后，赫加德见到弥赛亚，她身陷囹吾，头发蓬乱，穿着过于干净的白裙子，脚上没有鞋。他召狱卒来开门，她也没有起身迎接他，只是在牢狱的铁杆后静静望着他。

    摄政王一派的大贵族们从来没有关于神的信仰，他们坚称神的使者不会干下肮脏的勾当，她必是个骗子，于是将她投入监狱。赫加德进城的时候就听见城内人心惶惶，据传，明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圣女会被绞死。

    很多深信圣女的民众秘密商议着劫狱。

    门开了。

    赫加德回头看了狱卒一眼，他是不是未免太配合了。狱卒倒退着离开。

    监狱里太暗，四面火烛摇曳起鬼魂般的影子，在风里扑闪起千百年来死者的陪伴，他看不清她的脸，只觉得她平静得可怕，她的手也冰冷的可怕。他做了一个静止的手势，这是他们之间的暗语，代表他要思考，等他思考完之后，弥赛亚才能说话。

    弥赛亚仰头望着他，似乎在等待他宣判她的结局。

    他应该说他会想办法把她救出去，他应该让她做出命运的预言，他应该让她解释自己的行为，但是他都没有。他突然就很想对她说一句话，一句他从来没有说过的话。

    她只是看着他，等他开口。

    “我很想念你。”赫加德最终说。

    黑发的少女点了点头，像是早就知道一切，她说：“您会当上皇帝。”

    这是他们初见的时候，弥赛亚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他当时自称是无名的骑士，来到森林中迎接梵蒂冈到来的预言家，以为皇后解答迷惑。然后他看见一个娇弱稚嫩的女孩坐在古堡长桌的尽头，她看起来年纪很轻，可能只有十五六岁，面容柔软得像他田地里佃户的女儿，当然她比她们都美。

    这个一点也不像巫师或者预言家或者魔女的孩子身穿着类似神父的法袍——那种材质是赫加德从未见过的，并不是丝绸、皮料、棉麻甚至毛毡，跟柔软没有任何关系，衣袍边缘有着锐利的边角，磨蹭在石料长桌上将大理石质磨出粗糙的纹理，就像是被刀锋包裹着。

    或者她才是刀锋，外头的只是刀鞘。

    赫加德冒出这个古怪的念头。

    她满带着笑容，那种笑容不是寻常的应酬与迎来送往，是痴迷，甚至是爱情。赫加德控制着自己的表情说完了来意，邀请她去皇宫。她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只是准确地说出了他的名字，然后告诉他，他会当上皇帝。

    所以他不需要为任何人停留，或者效忠，他和他的后裔将会是帝国的皇帝，无论自愿与否。

    “如果您愿意的话，我在之后的日子里会为您的未来预言，让这一天来得更快。”少女用通用语——他注意到，从她的口音来看她并非是高贵出身——“如果您愿意跟我上床的话。”

    怪异的开头，虚假的过程，于是他们就来到了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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