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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文远现在侥幸逃脱一劫,也有了心思留意在喜事上:“还是圣人告知于我。” “郎君在说些什么?”杨谢氏只感莫名其妙:“我月信方至,哪里来的身孕?” 两人生育两子三女,早有了经验,有没有身孕她还是心中有数的,“我这些时日虽说心忧,但也不过是饮食日减,圣人连婚配都不曾有过,还能知晓我有娠?” 身孕这一桩叫人摸不着头脑,夫妻两个坐在一处想了许久,也没想出来圣人到底是别有深意还是哪里生出误会。 杨谢氏身上还未干净,晚间便不留他,杨文远本来没有心思去妾室那里,但想起圣上说过七娘今日下学,便到云氏的院子里去瞧瞧,云氏久受冷落,也不至于叫夫人吃味。 但是当他到了云氏的院子,才恍然大悟。 云氏知道自己这一辈子和现在的随国公床笫恩情也差不多就止步于此,但有孕也是高兴的,“妾前些日子虽有察觉,却不好禀告夫人,如今国公爷无事,妾也就安心了。” 杨文远听闻此言却愈发郁卒惶恐,云氏是个安分守己的深宅女子,阁中婢媪都是旧年人,决计不可能是内宫密探,此事若连夫人都不知道,圣上怎会知晓? 杨徽音乖巧坐在父母旁边的地方,见父亲的兴致不高,便问道:“耶耶,小娘有了身孕,你难道不高兴吗?” “哪里的话,”杨文远似乎觉察到女儿有一点变化,却又说不明白,他收起心绪,看向自己最小的女儿:“瑟瑟,你这些日子在远志馆里还习惯吗?” “有劳耶耶挂心,瑟瑟在宫中一切都好,女傅和jiejie们都很好,”杨徽音欠身行礼,直视父亲的眼睛道:“女儿平日除了读书,也会学习蹴鞠,女傅说等我入学三月再另行考校。” 她从前一般是低着头回应父亲的话,若是正赶上耶耶不顺心的时候或许太紧张还会偷偷去捏衣角,现在仰起头来,倒也不见阿爷生气。 或许是与圣上的对比,她身处天下权力中心漩涡,圣上亲自花费精力时间来教导她,便也不觉得耶耶和母亲很容易叫人畏惧,说起话来心态平稳得像是门口的石狮,没有丝毫起伏。 连圣上也是肯定夸赞她的,父母服从天子,她在耶娘面前不必担心自己哪句话会说得不得体。 只是无论当父亲还是嫡母生母问起时,她会不自觉将圣上那一段隐去,作为一种令人烦恼且甜蜜的隐私藏在心底。 “士别三日,即当刮目相看,”杨文远上下将女儿打量了一回,现在是确信远志馆确实是极好的去处,含笑道:“瑟瑟确实有了些进益,若是能得个中及以上的评价便更好了。” 远志馆评价学生亦如朝廷评判官员,分为九品,杨文远自己每次的考核就算不是上上,也不会沦落到中,对自己的女儿本该有更高的期许,不过杨徽音底子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他自己教过一段时间都要学会心平气和,考校成绩也就释然了。 但她要是能做得更好,为杨氏争光添彩,他也不会吝啬财力,旁的女郎家中所能供起的骑射所用弓箭马匹、书画调香等所需名贵之物,她也不会缺少。 从前瑟瑟总是有几分怯懦平庸,或许是离了家、又有名师教导点拨的缘故,如今倒是显出些不卑不亢,多了几分光彩,也更灵透,招人喜欢。 “耶耶说的是,瑟瑟一定会尽力而为,”杨徽音说完这些,忽然想起小娘腹中的孩子,耶耶似乎没有表现出特别大的喜悦,问道:“我方才和小娘说,若生出是个弟弟,不如叫他怀懿,耶耶觉得好么?” 给孩子起名这种事情向来是要问过一家之主的,像是他的这个女儿,降生时正好是父亲在听乐伎演奏锦瑟,现在杨文远自己做主,对女儿的提议也无意见。 “那就按你这样说也好,小名唤伯祷,”杨文远想今日确实也算得上大吉,便从《诗经》里寻了两个字,他想:“若是个女儿,便叫嗣音好了,与瑟瑟一般。” “怀懿嗣音……”云氏静静听着夫君与女儿在一旁讨论,莞尔一笑:“那妾就替这个孩子谢过国公爷了。” 自从今岁去往长公主府后,无论是瑟瑟还是她,境遇是越发好起来了,云慕阁也不再是死气沉沉的寒酸地方,添了几分活气,有一个在宫中读书的女儿,更是令旁的妾室艳羡。 只是不知道是否孕中多思敏感,她想到女儿入宫读书总还是有几分伤感。 ——如今的随国公本就少来云慕阁,或许还感受不到,瑟瑟离家许久才有一日休沐,已经与家里人多了几分疏离客气,不似往常那样紧密依赖。 但大抵儿女成长都是从挣脱羽翼开始,云氏伤感归伤感,还是笑着提议:“瑟瑟好不容易归家一次,便留在家中宿一夜,陪我玩一玩藏钩戏,明晨再回远志馆读书也好。” 云氏有了身孕不便侍奉,杨文远陪着用过晚膳也就走了,她难得叫已经渐大的女儿挨着自己睡了一夜,次日依依不舍地将她送出院门。 杨徽音回了一日家,翌日上学还有些倦怠,然而徐福来驾车过来接她时,却道圣人今日有旁的事情要忙,放了她一日的假,今天她可以尽情睡个够。 太上皇与太后的车驾行行止止,走了许久才到长安,虽然没有惊动旁人,可圣上和朝阳长公主还是亲迎出城,到一处客栈等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