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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工已经是半夜,陈邈和孟知穗步行回去。披星戴月的生活,本来应该谈不上什么悠闲,但幸福感却很充沛。 仅仅因为对方的存在。 “将来会不会结婚啊?”孟知穗说。 陈邈说:“会吧。” “怎么可能。”分明是自己提出的问题,她却比谁都反对得厉害,“按你大哥的意思,你们乡里没准是一大家子的黑户。别说户口本了,你连身份证都没有,怎么登记结婚。” “也是。”结果陈邈又这样回答。 总不可能一辈子做不需要签合同的零工。 没有办法结婚。 也看不到任何未来。 总不可能永远我行我素。 总不可能永远不看未来地活着。 幻想的悲剧突然被现实里的一句话击碎,陈邈说:“别露出这种表情嘛。” 孟知穗讶异地看过去。 陈邈说:“再怎么没有未来,也只是我一个人,又不是你。” “你会心甘情愿看着我和别人结婚吗?”孟知穗问。 他显而易见地觉察到她的不快,却没有任何动摇。陈邈说:“……假如到了那个地步,我会那么做的。” “好啊。”孟知穗猛地推过去,狠狠推开他,“你要走是不是?那你走开!你现在就滚!” 推完他以后,她径自朝前走。 这回轮到陈邈去哄她。 “我会想起来的,我会想起来的。等我想起来的事情再多一点,没准能找到什么线索。”他说着跟上去,“我也想和你结婚啊。” 孟知穗佯装生气,实则边走边止不住地安慰道:“你不想起来也没事的。别想起来算了。我也不结婚了,反正我要考老师。也不是非要结婚才是一对。我们女主外男主内吧——” 她没有说的是,其实她心底里反而期望他想不起来。 也许是女人的第六感作祟,那时候的孟知穗总有种直觉。 他找回记忆以后就会离开自己的直觉。 而且不久后,这种不安的直觉就实现了。 - 初中的时候,陈邈第一次见到了詹洛。 与自己太一板一眼的父亲陈靖凡不同,詹洛是位时常微笑的长辈。喜欢抽雪茄,会交形形色色年轻漂亮的女朋友,对孩子们喜欢的东西也精通得很多。 但能在与一一相持不下的企业里占据如今的地位,手腕自然也不是说着玩的。 陈邈让小孙安排人去买了花。 在车上看到的时候,陈邈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 “不好吗?”副驾驶座上的大孙问。 陈邈说:“哪家店的?” 小孙刚要回答,又被上司打断。他说:“再让人去挑一束,我下班的时候送来。” 现在去的地方是医院。 詹洛的住院实际是定期的身体调理。 只不过为了躲避公司最近的一些正常波动,索性延长了而已。最后困扰的还是年轻一代的管理层。 进去时,詹洛的女儿刚好走出来,看到是陈邈,两边连忙问候对方。詹洛的女儿是音乐剧演员。比起生意上的接触,他们还是私下来往渊源更深。 等交际环节结束,陈邈走进病房时,詹洛已经久等了。 “你送的花很漂亮。”詹洛笑着说。 陈邈也抬起笑:“您喜欢就好。” 然后詹洛又环顾四周,仿佛漫不经心地问:“上次那位小姐呢,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起初陈邈会错意了:“……最近都没见到妙学。” “不是说老崔的孩子,”詹洛接下去说,“是上回吃海鱼的那家店。” 陈邈这才发觉对方指的是孟知穗。 然而他并没当即回答。 “最近崇名的事是池叔叔的儿子在管吗?”陈邈说。 “不然还有谁呢,”詹洛的微笑无懈可击,“我那个只会做功课的儿子不适合拿主意。” 陈邈似是而非地停顿了半晌。 他说:“叔叔知道我失忆的事吧。” 詹洛静静地看过来:“嗯。” 陈邈失忆的事只有少数人知道。 而詹洛便是其中之一。 “其实我不止失忆了一次。”他说。 詹洛不曾提出任何异议。 “我失忆了两次,”陈邈说,“最近这一次,已经是第二次了。 “很长一段时间,因为后遗症所以连车都开不了。而且这一次,就像回溯了一样,是没有了中间大半年的记忆。” 詹洛说:“那不是很复杂吗?” 陈邈说:“反反复复,丢掉记忆,然后找回记忆,又丢掉记忆,再找回来。” “最近有进展吗?” “叔叔。第一次失忆前,我记得我和你见过一面吧?”陈邈说。 詹洛不慌不忙地笑着,似乎在等他继续往下说。 “有件事,我暂时没跟任何人说。也不算什么秘密,主要是有点丢人。第一次失忆那天的事,我好像有点想起来了。我本来要听父亲的话要出国,结果不知道怎么的想放弃,所以一个人逃走了。 “但是按理说,当时我身上有手机,也有身份证件。被人拿走不是不可能,但是我失忆受伤后又去过医院。单凭当时的老板,应该没有办法、也没有理由做这些。” “你到底想问什么?”詹洛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