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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北方来的读书人,对季青雀这个女主颇有些微词,觉得有违伦常,可是又很推崇季青雀唯一的弟弟季淮,觉得季家公子,文采风流,仪容不凡,有先祖之风。 已经初具青年模样的少年性格稳重端方,一身淡青色衣袍,端坐在竹帘后面,在袅袅青烟里安然望过来时,那些颠沛流离逃过来的读书人,很少有不潸然泪下的。 等到读书人一多,到处都吵吵闹闹的,发出的声音太多,难免要生事端,最后还是云管事牵了头,以季淮的名义,在苇城重建白鹿书院,说是书院,其实也无非是给这些读书人找些事情做。 拿了季家给的俸禄,那些唠唠叨叨的读书人总算不再像之前那样口无遮拦,只是心里到底苦闷,深有怀才不遇之感,不少人学着前朝狂士醉酒山林,还有些人憋着这股忧愁,当真按照教书先生的样子,开学讲课起来。 诸子百家,皆是圣人之道。 众生百姓,皆是圣人门生。 就如同百年之前,大齐还未立国时一样。 书院重建,城池高筑,粮草日足。 年年岁岁春风再起。 而当谢晟的捷报传来那天,眠雨蹦蹦跳跳地穿过春雨连绵的庭院,穿过蓬勃如雪的杏花树下,清亮的声音穿过迷蒙的雨幕,高声喊到: “姑爷又打胜仗了——” 第78章 明月夜 谢晟举旗比季青雀早一年, 他举的是谢家旗,打的是胡兵,尤其是李严投靠的那一支,招兵买马, 搜罗残部, 整备齐全后, 立刻奔赴边疆。 北边二十几个州虽然尽数沦陷, 但是也不是人人都愿意做亡国之臣,各州翘首企盼王师, 谢晟北上,一路上都有百姓自带兵马,投军抗胡,各州内乱不休,几年打下来, 输输赢赢,谢晟手里控制的州县不见减少,反而比最开始还增多了许多。 张秀才偶尔也会给自家的姑爷算算卦,不过也只是想想, 他那十卦九不准, 每次算出来都是一片血气冲天,实在是晦气的, 他自己看了都瘆得慌。 他不是秀才, 也不姓张, 仔细算来还是个道门中人,当年山上道观聚众谋反, 需要复兴前朝, 被官兵诛杀, 还是个少年的他是唯一逃出来的那个,最后是从一具尸体上摸了身份公文,冒充名目,才侥幸活了下来。 他有几次都想把自己都来历和季青雀说明白,可是后来转念想一想,他家小姐没准早知道了,懒得费这个劲。不就是反贼吗,谁还不是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家小姐就是这样,就连仁慈,也不是寻常人那样温暖可爱,而是冷冰冰的。 有时候叫人叹气,有时候,却又格外让人安心。 “……小侯爷那边说,他已经找到李严了,不出半个月,就能追上李严的残军。”张秀才念完信,见季青雀没有要亲自看的意思,便将信纸交给眠雨。 他家小姐和他家姑爷,往来信件都是由他在经手,字里行间全是公事,没有任何旖旎之气,哪怕百年之后,都能够一字不改地装订成书,印发到书院里,供万千后人瞻仰。实在不得了。 这边正在说着北方战场上的事情,门帘挑起,门口的下人通报道:“少爷来了。” 片刻后,身量修长,气质儒雅的青年走进房中,身后跟着一个皮肤白净的小男孩,亦步亦趋地跟在季淮身后,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季青雀,季淮和jiejie说过话,他便也往前走了一步,向季青雀问安,小声地叫一句大小姐。 季青雀点了头,他才又飞快地缩回季淮身后。 这是卢阳王的那个遗腹子,在季青雀身边长大,季青雀不大在意他,他却从小就有些怕季青雀,倒是对季淮很亲近,从小到大跟在季淮身边读书,年纪轻轻的,就很有些文弱儒雅之气。 至于季淮,年岁越长,文气越重,而且性格越发沉稳,哪怕放在一万人里,也显得出尘不俗。若不是因为jiejie如今还站在风口浪尖上,他如今恐怕已经归隐山林,著书立传,季家几个子女里,只有他继承了父亲的才能,对于修史一道钻研颇深,心里想的是接替父亲未完成的工作,编写前朝今朝三百年的一册史书,留与后世。 二姑娘季青罗闲不住,带着护卫,三天两头往外跑,只是到底担心安全,也不敢走的太远,深闺里的千金小姐在短短几年里,就将苇城四周的山水走了个遍,原本不爱动笔的人写了不少游记,言辞简练清丽,被无数人争相传阅。 三姑娘季青珠舍不得母亲,于是也和兄弟一起,在白鹿书院上设了学堂,教一些女孩子们读书,先是苇城的权贵为了攀附季家而将女儿送来,可是季青珠脾气温和,又十分真诚,名声口口相传,于是便是周边之地,也有许多人家跋涉百里,将家里的女儿送来。 无论贫富,季青珠都一视同仁。 倒也不是教的太复杂的东西,不过是识些字,学些史,可是从她的学院里出来的女子,行事作风到底是与从前不同,大抵是宛地本来就民风剽悍,女子当家行商的事情并不十分少见,如今主战的又是一位女主,这些女子虽然不至于能够担当官职,可是做一些文书上的小吏是很得用的。 正好宛柳二州百废待兴,人手紧缺,不少官署衙门里,也渐渐出现了这些不同于男子的身影。 虽然没什么改朝换代事情,但是全新的风气,正在逐渐吹过这南方的两州,并向四方八面散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