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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一真的看不懂自家这位大小姐,轮到他去睡的时候,他倚着床,心里迷迷糊糊地想着,小姐该不会是没有在这种乡下地方睡过,所以才这样如临大敌的吧…… 在沉沉的梦乡里,忽然有人不住摇动着他,他被摇的差点滚下床,脑子昏昏沉沉间,猛然回过神来,立刻睁开眼睛,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 眠雨脸色苍白,见他终于醒了过来,迅速站起来后退几步,像是要挡在季青雀面前,一主一仆默不作声,只是死死望着对面的窗户。 那是一扇纸糊的窗户,糊了好几层,泛着黄,夜风吹起来哗啦啦作响,一个破洞在窗户纸上越扩越大,一根手指缓缓而无声地戳进了室内。 第38章 城墙 阿一当即倒抽一口冷气, 脚下发力猛地一蹬,离弦利箭般便要破门冲出去。 季青雀却缓缓摇了摇头,素白的指尖指向另一边的窗户。 阿一微微一怔,点点头, 转过身, 悄无声息地推开另一边的窗户, 他身材高大, 行动却异常灵活轻盈,像是一道黑影, 无声无息地贴着窗框滑了出去。 那窗外的人却尤自不觉,眠雨咬紧牙关,浑身发着颤紧紧地盯着那一边,季青雀轻声道:“去把门口的凳子挪开。” 听到季青雀一如既往的平稳声音,眠雨忽然心头大定, 她用力点点头,几步小跑过去,将抵在门口的长条木凳子拖开,几乎是同时, 门被无声地推开一道小缝, 阿一扛着一个东西,贴着门缝钻了进来。 “小姐, 这就是那个装神弄鬼的独眼老狗。”阿一将肩上的人重重丢在地上, 也不知道他是用了什么手段, 这么短暂的一瞬间便将人打晕过去,他四下看了看, 一把捞过桌上的水壶, 朝他脸上狠狠泼去, “还不睁眼!” 地上的人瘦骨嶙峋,一身破破烂烂的布衣,头发半白半黑,蜷成一团,好半天才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朝四周人看了一眼。 眠雨后退一步,低声地啊了一声。 他的一只眼睛只剩下一个黑窟窿,完好眼睛的那一半张脸却更加吓人,一个大大的刺字从右额头到嘴角,贯穿整张脸! 阿一立刻又踹了他一脚,骂道:“把眼睛闭上!吓唬谁呢!” 他这一脚力道非凡,角度也刁钻,痛的那人立刻缩成一团,像是一张揉皱了的破纸钱,阿一这才抬头道:“小姐,我观他脸上刺字,恐怕是在军中犯了事,要不就是临阵脱逃被抓了回来,受了军法处置。好好的兵不当,要来这破地方做些偷鸡摸狗的事,真是丢我大齐军队的脸,我看咱们要不然……” 他伸出大拇指,在脖颈位置从右往左一划拉。 眠雨两腿打战,简直要晕过去了,她之前怎么没看出来这个大个子居然这么杀伐决断:“你,你要杀了他?” 阿一一愣,上上下下打量着眠雨,迟疑道:“啊,为什么,你想杀了他吗,我觉得抓他去见官就行了……” 一直默默立在一旁的季青雀忽然出声道:“他是来给我们示警的,我们屋里亮着灯,没有这么蠢的人。阿一带上他,我们马上走。” 院子里伸手不见五指,几声远远的野兽长嚎叫,更显出一种阴森可怖的气氛,只有一扇窗户下还亮着微弱的灯火,映出桌上明晃晃的刀刃,绳索,和几个迷烟筒。 那高瘦的老人在灯下,用抹布缓缓擦着一把刀,桌对面的矮胖妇人却犹犹豫豫半晌,畏惧地开口:“当家的,这一回也就算了吧,那个小姐瞧着真不像人,脸那么白,咱们这样的乡村山野,什么时候出现过这样的人,别是狐仙山鬼,会不会遭报应啊!” “胡说,什么狐仙不狐仙的,没出息的东西,真有神鬼,咱们还至于沦落到干这种勾当不成?”那老人大骂道,“那就是活人,管她什么东西,药翻了几刀下去,全都是一样的rou酱,搓了丸子还分的出什么区别!” 眠雨扶着墙,脸色煞白,想着如果不是季青雀之前示意,她已经吃下了那碗面,几欲干呕,阿一也脸色铁青,血气上涌,恨不得立刻就要破窗而入擒住这对草菅人命的黑心夫妻,季青雀却仍是摇头,用口型说:走。 一行人悄悄出了院落,上了马车,坐稳后,阿一立刻狠狠一鞭打在马背上,喝到:“跑!” 这辆马车外形简朴,不引人注目,材质却是采用的外海的空山木,水泼不湿,火烧不焚,刀枪不入,极其轻巧,骏马脚力也极强,只是几息之间,便将那间从梦中惊醒的吃人村落抛在身后。 又跑出数里,马车才减缓了速度,连性情豁达的阿一也久久不曾说话,这时,一声轻微的抽气声响起,那个独眼男人斜斜倚在阿一身旁,捂着肚子,呲牙咧嘴地抽着气道:“你们现在既然已经没事了,那某可以走了吧,某可不想和你们这群不分青红皂白的莽夫同行。” 和衰老可怖的外形相比,他的声音竟然出乎意料的年轻。 阿一淬了一口,道:“谁想和你同行,要不是……” ……要不是小姐在出院门前忽然低声嘱咐了他一句,他怎么会允许这个来路不明的男人上他的马车! “嘿,你们不愿意,某还不愿意呢,再不停车,某可就跳车了!” “你!” 车帘后一道轻柔的女声忽然轻轻响起:“先生好意相救,我本欲以千金相谢。先生不要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