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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换了身衣服,她带着铁柱猴子直奔大门,正大光明! 刚出门,一旁就冲出来一人,“公子!那天的话可还作数?” 沈熙的目光从少年的急切而坚定的脸上,落到了他一瘸一拐的腿上。 小腿比先前足足肿了一大圈,伤口也化了脓,上面敷着一层草木灰,血水混着脓液和黑灰,黏在腿上,红红黑黑,甚是可怖。 她皱了皱眉,抬眼看向牛二,“银子呢?” 牛二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她。 她目光落在他怀里露出一角的馒头,绕过他,“我不用不听话的人!” 牛二忙跑上前,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 “不是,二丫烧了三天了,老乞丐说,再不看大夫,就活不了了!” “长生,长生他们也饿没力气了,我不能看着他们死,我的腿还能抗,只要再过几天,再过几天就好了!” 少年的脸上还有青肿,眼神却没了那日的果决和狠戾,只剩了满满的惊慌与不甘。 “带我去看看。”半晌,沈熙开口。 足足走了大半个时辰,几人才在一座石桥边停下。 桥下,两个男孩光着脚,弯着腰站在冰冷的水里,一人拿个草篾子,看样子像是在捞鱼。 十一月的天,那两人仅套着层薄薄的单衣,裤脚高高挽起,露出冻得青紫的小腿来。 见牛二回来,两人高呼一声,扔了草蔑就往上跑,刚跑几步,看到牛二身后的几人,又立刻停下,仰着头,警惕不安地打量着。 两人年纪都不大,一个十三四的模样,一个却最多不过十岁,都是又黑又瘦。 大的那个见沈熙朝他看过来,将自己短了一截的衣裳朝下拽了拽,试图挡住露出的肚皮。 “二丫怎么样了?”牛二带头向下走去。 “好多了,就还是怕冷,总喊着饿,我和大田就想给她弄点鱼吃。” 大些的男孩一边低低地答着话,一边偷偷打量沈熙。 走到桥洞下,沈熙才发现洞里还躺着个三四岁的女娃,身下是厚厚的稻草,外面裹着一件宽大的袄子,面色苍白,嘴唇青紫,见他们看过来,忙将身子朝着洞里缩了缩。 这应该就是牛二口中的二丫了。 猴子环顾了一周,皱了皱眉。 跟着三哥以前,他们也是无家可归的孩子,他们有过这样的时候吗? 太久远了,他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自从跟了三哥,他们便再也没挨过冻,也没再饿过肚子。 他撇开眼去,目光落到一丈不到的水面上,又皱起了眉,离水这么近,夜里只怕更受不住。 “他们都是你什么人?” 牛二自打下了决定,就没想过瞒他,“他们都是我捡来的。” 他指了指大的那个孩子,“这是长生,他原是好人家的孩子,他爹做生意赔了本,带着姨娘弟弟逃了,只留了他跟他娘,他娘死了之后,他就跟了我。” 他又指了指另外一个,“大田是城外郭家村的,自小便没了爹娘,他奶死了之后,他就跟了我。” “二丫一生下来被人扔在了芦苇荡里,老乞丐将她捡了回来,养了几年,老乞丐年纪大了,就送到我这儿了。” “你多大了?” “十九。” 沈熙看了看这个只比她高小半个头的男孩,摇头,“我帮不了你。” “我可以帮你干活,我什么都能干,我也有力气,洗衣,烧饭,干什么都行,我可以签卖身契,日后也不要工钱,每日,每日只要四个馒头就行。” 牛二急急地开口,长生低下头,大田和二丫却一脸急切地看着沈熙。 猴子欲言又止,见沈熙不开口,又将头转过去,去看河水。 “我家里可不缺洗衣烧饭的,所以,用不着你。” “我还能做别的,只要公子想要我做的,我都能做!” 沈熙盯着他看,一看就是一炷香。 牛二迎着她的目光,越看,心越凉,可一想到长生他们,他又渐渐沉静下来。 他原本没将这人当回事,他说让他跟着他,他却在心里骂,谁不知道他们找乞儿回去做什么,不管做得好还是不好,他们这些人的命都跟草一样贱,说丢就丢了。 他不愿为了一点的蝇头小利就丢了自己和几个孩子的命。 可他没想到,这人竟还是给了他银子,这事儿,他还是头回碰到。 他揣着银子一路狂奔,直到每个人都摸了一遍,这才相信手里的银子是真的! 那一刻,桥洞下就像过年。 等从医馆出来,他又开始愁上了。 二两银子太不经花,可再舍不得,他还是一人买了两个大馒头,又比划了半天,买了婴儿拳头大的猪头rou,一人一片,热热闹闹地吃了。 这是今年他们吃的第一口rou,大田说,猪头rou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三个孩子笑着,高兴着,他攥着兜里的几十个铜板,却笑不出来。 第二日,他便满街的转悠,转了两天,总算让他遇上那个叫猴子的,跟了他一路,一直跟到了槐树胡同。 他知道昌平侯府,也听说过沈熙的名字,他决定赌一把。 赢了,日后,他每年都能让他们吃上一口猪头rou。 输了,大不了就舍了这条命,反正,这世上也没什么可留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