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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榕现下衣物不多,虽这屋中留着几件旧僧衣与僧鞋,但毕竟有限,雨后的山上潮湿泥泞,若不慎弄脏弄坏,恐更换不及,需得好生注意才是。 她穿上蓑衣,又在鞋下套了层僧鞋牢牢系好,便掩上了院门朝山里行去。 * 上都城内,温府, 承帝登基已有月余,先帝驾崩的余震已尽数退散,朝堂之上亦安稳如常,峼帝在时,温景州几乎便已形同摄政,如今亦只不是过了明路,虽与从前无甚差别,却要额外费些时辰为新帝布置要学,出宫亦要晚了些。 是以当他自书房出来时,已至落日红霞漫天之景。 乐隐被僧众百姓尊为大师,自来备受崇敬,然他的名望,却在真正的权势面前不值一提,而温府娇客又是在寺中出事,再加之事因或可与他有关,便是被人晾了半日他也不觉怠慢。 甚而在终于看到府主人的身影出现时,他主动上前拜道:“阿弥陀佛,贫僧拜见首辅大人。” 温景州在花园前停下,愈来深不可测的眼眸越过一众姹紫嫣红,落在那已愈多现于百姓家中的水井之上, 数月前她满腔热忱兴致勃勃,就在此地与他言说神奇的场景忽地浮现,便连她当时所为不过要他欢喜,满心满眼皆是他的样子,都还无比清晰, 可现下,她所爱的花园犹在,她所做的水井犹在,她未试穿的嫁衣犹在,她曾为之动心的人犹在,她却在给了他即便不情愿也不得不留下的假象之下,就那般忽然放下一切,踪迹全无了。 他知道她面柔心韧,从不轻易言弃,非同此间女子。却终于知道,他的南儿,果真与众不同,她不仅是心韧,她更加是,心硬。 也更是,爱憎分明啊。 “不知大师可有耳闻,再过六日,便是我与吾爱,大喜之日。” 乐隐垂首答道:“阿弥陀佛,大人之喜,百姓皆庆,贫僧亦有幸得闻。” “既是知道,” 温景州收回目光缓缓转身,幽深漠然的眸垂睨着眼前僧人,淡淡说道:“便还要一言不发,欲与我为敌吗。” 乐隐心中一跳,却面不改色再垂首拜道:“阿弥陀佛,首辅大人明鉴,府上施主在我寺中出事,贫僧责无旁贷,因我之言才生后事之过,贫僧亦不敢推辞,亦已于佛前忏悔己过,然知无不告之事,大人确是冤枉贫僧了。” “大师莫不是以为,仅一句忏悔便能抵得消罪过?” 温景州似笑非笑的轻嗤了声,“乐隐大师德高望重,受百姓爱戴,也曾于我有助,从前之事,便就功过相抵。” “大师之能即可算得前程命数,想来自也能以物寻人了。” 宽大飘逸的淡蓝色广袖划过半空,他抬起手臂,手指向下,一黑链所系,金丝缕扣黑琉璃便在空中悠然摇晃。 “乐隐大师便就用此物来断一断,物主人,现下,身在何方。若能,自一切皆安。若不能,那么看来所谓大师也不过徒有虚名之辈,那寺庙便也是骗取百姓钱财之贼窝,若是如此,自也留之不得,也好一看,那寺庙之下,可还藏有其他不可告人之地。” 话已言明至此,亦也软硬兼施至此,乐隐已然领会,亦深知面前的年轻首辅看似温润如玉谦谦君子,实则心思如海,手段强硬。 自也不会侥幸以为他不过随口恫吓,若他果真仍执意言道无知,恐清灵寺,明日便会荡然无存。 他心内长叹,已尽人事,终无可奈何,亦天意难违,唯能默念佛经,知之相告,“阿弥陀佛,贫僧不敢妄言,却也能断得一二,大人手中之物非寻常物,物主人自也非寻常人。清灵寺中无隐秘,自也无不可告人之地。” “大人之惑,不过一叶障目尔,众峰山上遗落地,袅袅炊烟无人知,阿弥陀佛,贫僧言尽于此,告辞。” “众峰山上遗落地,袅袅炊烟无人知,” 温景州低声念后,忽地眼眸深亮,而后缓缓勾唇,神色明悦,“一叶障目,原来如此,” 他果真是一叶障目,只想着她或会藏起,却竟把高山遗漏, 而她也果然无事,且就在离他不远之处, 温景州微仰头喟叹了声,背在身后的双手无意识摩挲着琉璃饰,“南儿避开俗世如此之久,也该要重返人间了。” “来人,” “请大人吩咐,” “以清灵寺为中,立刻搜寻附近所有山峰,暗中行事,若有发现按兵不动,即刻传信等候。” 左平亦精神大振,难得高声应道:“是!” ? 第80章 [V] 南榕不敢在山中待得太久,连着去了两日才寻到了蒲公英,她也未贪心再找其他,小心的连根取出便脚下难行的回了新家。 将蓑衣仔细晾起,沾满了湿泥的僧鞋也先摆在院中晾着,便忙取了提前烧好的热水饮下,又泡了手待觉身子热起来,才将蒲公英用热水清洗熬上。 虽只有这一味药,但也让南榕倍觉欢喜,她坐在院中灶台前动作熟练的添减柴火,闻着空气中溢出的清甜中带着些许苦涩的味道,明亮澄净的双眼蓦然弯起,微白的唇角亦愉悦的翘起, 忍不住深嗅时,却不慎先将凉气吸入肺中,立时便拧了眉神色痛苦的抚着胸口闷声咳了起来。手中的烧火棍亦随着身体的震动猛然磕到灶台,南榕忙将它放在一旁地上,自己也起身后退至梁柱旁撑着身子慢慢平复气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