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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这时,海龄才发现她作为母亲,却根本不了解这个儿子。他藏在冷酷外表下的真实想法、内心需求,她都不知道。 海龄试图说些什么,来打破这种一言难尽的局面,至少不要让她的儿子那样孤独而隐忍地等着。只是当她开口,才发觉自己出神深思的时间里,两个孩子已经亲昵拉着手在说话了。 江恕身形高大挺拔,常念穿着平底鞋只到他肩膀的位置,她身量娇小,牵着手说话时一颦一笑都那样娇气又柔软,惹人爱怜。常念知道江恕肯定在担忧她发挥失常,安慰道:“你还不相信我的功底吗?你送的工具也超棒的。” 江恕准备好安慰她的话语未能说出口,反被安慰了,一时好笑又心疼,道:“我自是信你。”他握着她长时间执笔作画被压出红痕的手,轻轻揉着。 虞漫笑着打趣一句:“娇气。” 常念害羞地笑了。 海龄见到这一幕,默然收回了话,心酸又欣慰。 十位评委评分需要时间,排名和分数下午会在礼堂公布并进行颁奖仪式。他们一行人便先去吃了午饭,再回来时,各位作者的画作已经装裱好在展厅进行为期一小时的展览。 展厅热闹,有美院的学生和老师,还有一些受邀前来参观的书画前辈和美协会员,他们手里的邀请函便是一票,可以投给最心仪的作品,最后票数累计最高者,是本场比赛的最受欢迎奖获得者。 常念倒是没多注意,找到她的画后便迫不及待向大家招手示意。 她的画,名为《岁月》。 布景是一处精致典雅的庭院,廊檐瓦砾,睡莲青石板,及远处的支摘窗和迎风而落的玉兰花,被她勾勒得细腻生动,平凡里透着烟火世俗气息。庭院前玩闹的童叟更是栩栩如生,童叟身后,是两位迟暮依偎的老人。他们不再貌美俊朗的面庞,笑起来有皱纹了,白发苍苍亦如霜雪,可是他们眼中映着的彼此的模样,叫人一眼看来,便觉出跃然纸上的情深与过往。也让人不禁想,他们这几十年携手经历过什么喜怒哀乐。 最后远景垂花门那处,有一对年轻的夫妻并肩走来,是点睛之笔。 这样一副不算简单的画,每一处细节都处理得好极,行云流水的工笔技法,足见深厚功底。 常鸿细细品鉴,露出满意神色,概因周围人多不便张扬高调,便对闺女道:“今晚咱们吃帝王蟹!” 虞漫也道:“阿念爱吃,咱们摆个全蟹宴都成。” 常念嘿嘿一笑,乖巧应好。 其实不管是人物还是花鸟、山水,她都擅长,要表达什么,自是随心所欲。 “这是西北侯府吗?”一直未出声的江恕问。 常念愣了一下:“是,是呀。”她小声补充道:“垂花门走来的,是晏清和他的夫人,那两个小娃娃,就是我们的乖孙啦!” 江恕不禁伸出手,隔着玻璃框摸了摸两位迟暮老人,脑海中却隐约浮现常念虚弱躺在他怀里,无奈说抱歉的脆弱模样。 常念默默看了会,轻叹一声:“落完最后一笔,我好似也对那些遗憾和无奈释怀了。你瞧,就像画上那样,永远定格,多好?” “嗯。”江恕放下了手,“你如今的身子很健康。” 所以几十年后,他们也会像画上那般的,不着急,不遗憾。 唉,常念感觉江恕的情绪有点低落,该是想起不好的事情了。她现在已放下从前那些,自也不愿他因此多伤神,便拉着他去看别的画。 两人逛着,和大家走散了。 等看完展,常念在人群里寻了寻熟悉的脸庞。 父亲母亲好像遇到友人,在不远处交谈。 伯母呢? 常念寻了一圈才在角落里看到海龄的身影,海龄正和一个男人说话。 江恕顺着她目光看去,不知怎的,气息陡然一冷,脸色也微微变了。 “怎,怎么了?”常念茫然望向他。 江恕顿了顿,才温和道:“没什么。” 常念不由得再看一眼海龄,以及那个只露出一个背影的男人,慢慢皱起眉。她情不自禁走过去,想看看那人。 江恕不及拉住她,只好跟随上前。 海龄看到两个孩子过来,一瞬的不自然后,笑容依旧,迎上来一步道:“阿恕,小念,你们都参观完了?” “嗯嗯。”常念点头,自然地挽住了海龄,也不动声色地隔开了那个陌生男人。 那人是谦和有礼的模样,年龄,大概五十多。 “这是你的一对儿女?”男人开口,语气感慨,“真好。” 海龄笑了笑,解释道:“这是准儿媳,当然也算得闺女。” 男人恍然,多看了两眼江恕。 江恕冷冷淡淡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低眸看一眼腕表,道:“时间差不多了,先去礼堂入座吧。” “对对,咱们小念画得太好了,名次定然不会差。”海龄说着便向男人点头作别。 适时,常鸿和虞漫也过来了。 他们上楼后,常念不经意地回眸,见那男人立在原地许久,眼中有遗憾和懊悔。 …… 这一年一届的新青年书画大赛由美院和□□教育局承办,设有特等奖一名,一等奖两名,二、三等奖数名,其余便是优秀奖和最佳创意奖,还有那个最受欢迎奖。因是为全国大赛作准备,只有一等奖之上才能入围全国赛事的参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