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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青姨娘,什么莫家,这些年在他那位夫人手下清理掉的婢女姬妾那么多,他早记不清了,哪里还会记得什么女儿。 什么时候有个女儿不重要,关键是这个女儿来得太是时候了。 但这个女儿只要接回来就好了。 温管家在温家混了十多年,心早就硬的像个石头。但石头也是有想法的石头,几次交谈和行事,他觉得眼前这个小姐和那屋子里的几个实在不太一样。 她和那宅子里的人并不是一路人。 她对男子,有一种和她年纪不相符的熨帖,那微微的笑,带着几分稚气和纯真,却仿佛又有经事的女人特有的迟疑和体贴,若是这一位小姐真的入了那位贵人的贵眼,那倒是真的可以期待一下她的造化。 三日后,马车进了都城,厚重的城门分列两侧,黄铜抛光的门钉古朴庄重。 核对了身份过所,马车压上了青石条长街,转过一条火弄,渐渐人声开始稀稀落落起来。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温宣鱼撩开窗帷看向那依旧阔大的门庭,门口正停着一辆车气派华丽的朱漆马车,恍惚似曾相识,仿佛在哪里看过。 她待要再看一看清楚,温管家已亲自前来撩开帷帘。 温管家目光亦看向那马车,风中仿佛有似曾相识的冷香,似乎那日被带走时在那宅子中闻到的有些相像。 他于是恳切说:“四小姐今天进得此门,太谦和的性子恐怕会受委屈。老奴只能管着前厅门户,后宅剩下的都是小姐自己的造化了,但有用得着老奴的地方,尽管开口。” 第21章 钱债人偿 门房小子正张大嘴打哈欠。 见到温通下来, 那门房顿时收住嘴巴,嘿嘿笑了一下,低头叫了一声:“总管好。” 等他抬头, 他忍不住又张大了嘴巴。 ——此刻温通正从马车上扶下一位玉质芊芊的妙龄小姐。 门房并不知道内情,看着这位小姐, 第一眼便以为是二老爷又从哪里新纳的如夫人, 可巧前两日二老爷正为纳妾的事和大娘子吵了一嘴。 第二眼就是觉得可惜。 是真的可惜。 这么个水灵灵的姑娘,要是进了温家这宅子, 可惜。 他心里觉得可惜。他脸上就显出心里的想法来。 温管家看了他一眼,微一蹙眉,哼了一声:“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开门去通报, 五小姐回来了。” 门房啊了一声,又看眼前这位, 这位是哪里来的五小姐,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等屁-股上挨了一脚, 他这才回过神来去开门。 温宣鱼下了车,门房已气喘吁吁跑去前面通报了。 温管家亲带着温宣鱼缓步走进去,在影壁旁的花园略站了一下,便看那门房又喘着气颠颠跑了回来, 脸色有些难看:“总管。” “老爷不在?” “在。”门房赔笑,“老爷在花厅见客。” 温管家点了点头,没有问大娘子, 既然是温二亲自点名要见的人,那自然要先带去见一见。 他沉吟了一下,先带着温宣鱼去花厅旁的耳房, 然后又叫了一个婆子过来,让她先备齐茶水点心,让温宣鱼稍作休息,他自亲去前厅侯着等待通报。 从进门开始,温管家便不动声色和温宣鱼保持了距离,温宣鱼心照不宣。 她一路看过去,眼前的一切看起来都是似曾相识的熟悉。 连那前厅缸莲里开败没有清理的莲花枯叶都和记忆中别无二致。 一切提醒她曾经在这里过的那些混乱和卑微时光。 在温家,一切都是不能讲道理,也不能撕破脸皮的。每个人都有自己护身办法,谁也不肯真正服着谁,到处都是争吵和叽叽歪歪。等那时候的温宣鱼浑浑噩噩流着眼泪进来,她年纪和性子一样稚嫩,一双怯怯的眼睛和易红的脸,就像是天生要被欺负的料。 她又不擅长争嘴—— 也没有人帮她,甚至她院子里的婆子也能糊弄她。 只有一个人夸奖过她,就是那个专门破费请来教导温家姑娘的嬷嬷说温宣鱼,说她这样温柔的性子是会很得男子喜欢的。 嬷嬷的夸奖立刻让温宣珠恼了,于是更加过份欺负她。 那时候她不知自己未来,也不敢回嘴,只能默默忍下去,任由温宣珠零碎地作弄着她。 有时候连温仓看不下去了,碰见过的两回都说了一句温宣珠。 她那时候年纪小见识少,以为嬷嬷夸她的那都是真的。 ——看,连忙得团团转的父亲都回护了她两回。大概温顺很有用呢。 而在万家的日子,她也是温柔沉默着,唯一一次主动出面,便是帮了那个快要被打死的小婢女。 而那一次出面后,她敏锐察觉到了周围人对自己态度的不同。 原来,反抗并不是一件糟糕的事。 但一直等她在古井沉下去那一刻,伸出手握住了那枚温凉的解结锥。 回顾了这糟糕的一生,她才彻底明白过来。 并不是,逆来顺受的活着毫无意义。 就像是温顺的鱼儿,养在水缸里,只有等死和入汤两种结局。 她既不想在囚笼中死,也不想成为砧板上的菜。 她想做个人。 庭院中,两个婆子懒洋洋在收拾初冬的落叶和花草,看到温管家带人,也不知垂眸回避,反而好奇看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