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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岛在电影院门前的杂货铺买到碟片,逃了晚自习,借陈东的二手vcd放出来,已经是小半个月之后的事。 影片结束,画面缓缓暗下去。 故事不动人,也没有真的不值得大费周章。 只是余留心绪浮在空中,落不下。 她坐在靠背是墙的布沙发上,角落里生长寂静,潮水一样涌来。 细细沉沉,难以呼吸。 太黑了,她打开桌上的宇航员台灯。 光从玻璃头盔散开,布满书店二楼小半个房间。 又觉得安静得难受。 如果有人一起看,就不会这样了。 她想起江先生。 雨夜后,天气一直很好。 那把长柄伞池岛清洗一遍,晾干净,不知道如何处理。 考虑放小姨家,但私心不希望被借用。 于佳交代过要懂点事,这样的要求不适合开口。 最后她装进伞套,放在教室,一个每天能看见的地方。 书店距离学校近,下课铃打响有十几分钟。 池岛才慢吞吞挪到校门口,等方成诗一起回去。 白天细想的事,夜里也会重现。 她戴上耳机,循环雨声白噪音,渐渐现实融进了梦境。 时间混沌,梦中她是鸟的眼睛,面前有一扇落地长窗。 透过玻璃,男人于台阶上的高靠背椅坐下,只能见到靠椅下方,修身的黑色西裤,硬线条。 他的神情难以预料,带有一种未知的,隐晦的掌控权。 看不见模样,只能感受。 就知道是江先生,再没旁人。 池岛找窗侧空隙,进到房间里会看得更清楚。 不等付诸行动,江先生转过身,正对目光。 坐在靠背椅上的江先生消失,好像从来没存在,她的感觉出了错。 彼时十七岁的江承晦走下台阶,正值半冬,他穿着夏季衬衫,身上的味道混杂着土壤,汽油,以及血。 他面容没有丝毫牵动,如同埋葬地下多年的尸体。 眨眼间场景重置,在小二楼前院。 池岛看见自己,只有他三分之二高。 她顺势抓着他扣住自己的手,因为手小,退而求其次拉起他两根手指,走在前面带进家,小声说。 “我爸爸mama有事出去了,很快就会回来,别怕,哥哥你喝牛奶吗,我家有草莓味,还有香蕉的……” 门拉开,合上,落了锁,外面的一切关进夜色。 江承晦守在窗边,戒备门外动向,只字不语。 屋里开一盏小夜灯,池岛挨在他身边等了又等。 本来不觉得害怕,心里忽然有些不安。 她轻手轻脚回房间拿纸风车,攒很大一口气去吹动。 昏暗中,金橘发亮的光点重重叠叠闪烁着。 “是不是超级好看,哥哥你有没有开心点?” 风车一慢,她便止住话用力吹气,快要忙不过来。 打算江承晦开口说好看,就把风车送给他。 不是因为于佳会对新玩具生气。 纸风车不停旋转,江承晦好像说了什么。 池岛讲下午去的儿童乐园,一场快乐之旅,没有听清。 他重复,“很吵。” 直到风车慢悠悠停下来,池岛没能接上一个字。 大脑一片空白,想时间倒流几秒钟前,捂住耳朵。 她垂着头,脸颊湿了,用手背擦掉,越擦越止不住泪。 这人脾气好差。 太差了。 再找不出这样恶劣的人。 属于珍稀品种。 气过了,她离开窗口,决定大度一点。 刚才没得到回答,于是各热一杯草莓味和香蕉味牛奶。 不论剩下哪个她都喜欢,可以喝完。 池岛将两只玻璃杯用托盘拿过去,放在地毯上。 又抱来被子,往地毯上一窝像朵蘑菇,黏江承晦身边。 长夜漫漫,对于不开心的人来说更漫长吧。 牛奶微微发烫,她把更甜的草莓味让给江承晦,不介意哄哄这个惹哭她的人。 一场梦戛然而止,池岛枕汗醒来。 凌晨三点五十分,思绪乱糟糟,她坐在沙发上看了一会灰白的墙,心中念不下十遍江先生,江承晦。 没有凭空而来的熟悉感。 她起身到电视柜边,垃圾桶里躺着几个可乐罐。 这段时间塑料袋不知道换过多少次。 那么小的一张纸条,没有了。 距离高考还有三个月,黑板上的倒计时每天都在更换。 和后排大多数同学一样,池岛照旧看闲书,敷衍作业。 体会不到站在人生岔路口的焦灼。 三月第二周,池一升准时打来电话。 “好久不见了,明天请假到爸爸这里吧,机票已经订好了,过来好好玩玩。我知道高三任务重,学习压力大,但也该适当放松。” 池岛应下,“我同mama说声就去。” 从他们离婚那天开始,她每月要见池一升一面。 见了吃顿饭,再没什么,附近有名胜风景就去看看,没有便待在酒店,找本地报纸磨时间。 一开始不适应,后来习惯的。 三年前张一升再婚,定居邻省。 她不再天南海北跟着跑,有了固定地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