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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案本 第319节

    芽芽很识趣,舅舅不说话,她也不吵吵,反倒是笨拙地用小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想要安抚他似的。过了大概十多分钟,她便又一次浑浑噩噩地睡过去了。谢清呈也感到非常疲惫,那是一种突如其来的心力交瘁感。

    他便坐在躺椅上,将芽芽抱着,歇了一会儿。

    也许是他的心脏实在太痛了,每一次跳动都觉得万分疲惫,他这一歇,竟然就变成了沉睡。沉睡中他模糊做了一个梦,梦到贺予回到了楼上,找到了这间包厢。

    贺予在他躺椅边看了很久,低下头,轻轻将压在他怀里的芽芽抱起来,放到了旁边的大床上。然后他返回自己身边,低头凝视着他,一只手抚摸上了他被孩子睡得衬衫凌乱的胸膛,正贴着心脏的位置。

    “我没有办法不恨你当时那么绝情。谢清呈……我无法不恨你。”

    但是随之落下的,是一个颤抖着的亲吻,落在了眉心间。

    停了很久……

    很久。

    这是个很好的梦了吧,哪怕说着恨,他到底还愿意回来,到底还低头吻了他。

    谢清呈觉得喉咙里生涩,苦如咽榄,以至于他想唤贺予的名字,都发不出声来。出口的只是含混的破碎声音,很低沉,落在寂静的休息室里……

    醒来的时候,手机上的提示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他手机调了静音,来电显示五个,全部是谢雪和卫冬恒打来的,最后还有一条信息,说他们联系不上谢清呈,但是得先回主宅了,让谢清呈看到消息回个电话。

    谢清呈动了一下胳膊,可能是因为睡姿合适,居然不怎么酸,芽芽当然还在他怀里躺着,刚才的梦终究只是一个梦而已。

    “舅舅,我们要回家了吗?”

    “嗯。”

    “那好……太困了……回家洗香香……”芽芽打着哈欠,依偎在谢清呈怀里,两人下了楼,一楼还零散有些客人在举杯言欢,他寻到主人,与主人告了别,然后联系了谢雪,说自己准备回去了,然后就来到了酒店停车场外。

    主人家是准备了接送车的,不过这时候是散客高峰,用车有些紧张,需要稍微等一等。

    谢清呈问:“累了吗?”

    芽芽懂事地摇了摇头,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这边位置偏远,时间又已经迟了,叫个车并没有那么容易,谢清呈正思虑间,一辆崭新的库里南缓慢地停靠在了他们面前。

    车是新买的,车窗降下,意料之外的,却露出了贺予轮廓分明的脸。

    “真巧。”贺予说,“又遇到了。”

    “……”

    “这里等接驳要十五分钟以上。”青年见谢清呈立着不说话,便继续淡道,他掀起睫帘,眉眼里无甚明显的感情,“谢先生,如果不介意的话,上来吧,我送你们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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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啊……谢清呈带娃……抱着还喜欢喝奶的孩子和贺予重逢………真的容易让人脑袋里真的有很多不好的想法啊……

    贺予,你有吗?你看他这样抱着孩子站在你面前,我就不信你没有什么念头……

    贺予:所以你没看到我马上就走了吗?

    宾客:贺总,你去哪里?

    贺予(微笑):我去洗手间洗个手。

    第196章 你有了替代品

    新购置的车,即使再豪,也免不了有些刺激鼻腔的皮革味。

    谢清呈坐在副驾驶,贺予的车上当然没有儿童安全座椅,他只能把芽芽抱在手上。

    尽管知道贺予如今很可能是在与段闻同流合污,旁人也反复叮嘱过谢清呈尽量不要与贺予单独接触,但他还是上了贺予的车。

    一路上很安静,贺予没有开电台,只是平稳地驾驶着,时不时侧过脸看一下后视镜。

    “谢先生上一次坐我的车是什么时候?”

    “贺予,这些年……”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对话如浪潮碰上,彼此都归为寂静,只是那歇下来的浪潮下仍有暗流汹涌,漩涡打转。

    很久之后,谢清呈问:“……你还好吗。”

    贺予机械地微笑:“我吗?我过得比以前好多了。”

    “……那很好。”

    “我有了新的人生。谢先生你呢?”这话湍然出口,贺予忽然就有些后悔了,他好像在急于像谢清呈证明什么似的。

    幸好谢清呈有些神思不属,并没有注意到贺予的这一点不稳重。他兀自想了想,他其实都不知道自己还有几年人生,不过这也没有必要和贺予说了。

    他说:“我回国给谢雪带孩子。”

    “之前出国了?”

    “去了美国。”

    “什么时候?”

    “……你走之后。”

    路灯的光影淌过贺予英俊立挺如同雕塑的脸庞,贺予静了一会儿,目视前方,忽然笑了笑,问:“你当年是不是没有想过我还能活着?能从那场海难里捡回一条命来。”

    谢清呈没有答话。

    贺予死讯传来后,他无时无刻不活在愧疚中,一直希望能有奇迹发生,他甚至有时候看着贺予的聊天框会有一种微妙的感觉,好像贺予还没有死,如果发个消息和他说话,他也一定能看到。

    可这些话贺予是不会信了。

    于是谢清呈也没有再说。

    在一个红绿灯路口前,贺予慢慢停下,等灯变绿的时候,他又一次打破了岑寂。

    “其实我有点好奇,以我们之前的关系和过节……你这样抱着孩子上我的车……”他微笑了一下,“就不怕出什么事吗。”

    这一次谢清呈很快回答了:“你没有想过害我。”

    贺予安静了一会儿:“什么时候对我这么有信心了?”

    “……”

    谢清呈见芽芽又睡着了,沉默片刻,对贺予道:“因为初皇。”

    贺予一手搁在车窗边,一手握着方向盘,微侧过脸来看着谢清呈。

    谢清呈说:“初皇不是数据而是真人这件事,除了老秦,我,院长之外,至今就只有你知道。”

    “……”

    “贺予,我不清楚你是不是真的变了,是不是真的在给段闻做事,但这两年来,没有人打搅过我的生活,这说明你并没有把我是初皇的秘密告诉给段闻。”谢清呈道,“也许你很记恨我,可是你没有选择害过我。”

    贺予修长的手指在光滑的窗檐上轻轻地敲击着:“……你说错了,谢清呈。我不是记恨你。”

    青年唇角的笑容瑰丽,他正是最好的年纪,长得又极俊秀,随便动一下唇角都是勾魂摄魄的美。

    他盯着谢清呈那双光彩不一的眼睛,慢慢地说:

    “我只是对你……非常失望。”

    “……”

    “恨一个人是需要力气的,可我现在对你一点感觉也没有了,我不恨你,谢先生,你不值得我去浪费这样的情绪。我现在活得很好,从前你有一句话是说对了——我才二十多岁,人生还有很长,不必辜负在你身上。”贺予笑笑,考究的衬衫底下透出幽淡的男士香水的味道。

    “承蒙你的教诲,我已经醒了,现在再看当时自己的所作所为,简直就像过分愚蠢的笑话。”

    谢清呈安静地听着贺予所有锋芒毕露的言语。

    他一直很沉和冷静,不会因为别人的尖牙利嘴就失了自己的气度。

    何况那个人还是他爱着的。

    他爱着的人停了几秒,对他说:“至于初皇——我是不曾告诉过任何人。但谢先生也不必太自作多情了,我不说自然是有我的打算,那么珍贵的情报……得用什么才能从我这里交换?”

    他的目光在谢清呈身上踅摸。

    “初皇没准什么时候就可以派上大用场,告诉别人是蠢人作为,在我看来……”他轻笑一声,“我当然是要自己藏着,静待时机,然后慢慢地独享。”

    “……”

    “谢先生不会真的认为我会对段闻唯命是从吧?”

    红绿灯换了,车子再次稳步启动。

    谢清呈胸腔上似乎压着一块巨石,他靠在包裹性极好的真皮椅座上,眼睛望着前面的路:“所以你真的是和段闻在一条线上了。”

    贺予淡道:“这辆车里有录音录像屏蔽系统,所有的话出我之口入君之耳,不会有第二个人听到,你也无法取证,再一次把我卖给警方。所以——”

    他说:“是又如何?”

    谢清呈的心冷得就像冰窖一样:“贺予,段闻是个什么人你心里清楚,他利用完黄志龙,利用卫容,利用完了卫容,就开始物色下一个人。他做了无数伤天害理的事情……你与他合谋?他的手上沾满鲜血,那其中甚至还有你生母的血。”

    贺予:“如果是过去的我,确实不会愿意。”

    车子转了个弯,按着导航提示行驶,目的地就快到了。

    贺予的车速缓下来,他说:“但是过去的我已经死了。”

    他朝谢清呈笑了一下:“是被我曾经最信赖的那个人害死的,他在我和另一个人之间,选择了保护另一个人。”

    车子停了下来,贺予打开车门,示意谢清呈下车。

    “到了,谢先生,停在车里你应该就方便进去了。”

    谢清呈回过头来望着他,他其实很想和贺予说,我当时并不是因为想救陈慢而急于找到你,我是不希望你误入歧途才急于寻你。

    可是现在无论说什么,在贺予听来,大概都像是毫无意义的争辩了。何况贺予也说了,现在的自己对于贺予而言什么也不是,连恨都不再有。

    谢清呈不知道自己还能对他讲什么,而贺予已经微微扬起了漆黑的眉。

    “怎么,谢先生还要我送你进地库吗?”

    “不用了。”谢清呈下了车,他站在车门外,车门即将关闭了,他说,“贺予。”

    贺予抬眸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