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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全是普通座位,按阶梯状排列,二楼则是十来间包厢,整体装潢都是红色,很是亮堂。门外贴着的巨幅戏报上依旧用的是秦眠香想出来的那个夸张名头,任谁过路都要多看两眼。 秦眠香自然是日日有戏的,但这次早早就放出消息要停演两日,知情的都知道她是要去捧孟月泠这个师兄的场,四雅戏院的戏票一放出去就被抢光了。 当晚上半场唱完,叫好声比协盛园更甚,震得人耳朵都发麻。 孟月泠早已经退场了,一楼的观众还流连在舞台下面不愿散去,逼得戏院的管事亲自出来疏散。 好不容易把人都劝走了,管事正准备去叫洒扫,便看到空荡的坐席中站起了个人。 他喊道:“这位小姐,戏散了,孟老板不会出来了,快离开罢。” 那人朝他走了过来,身上穿的府绸旗袍面料很是考究,双腕成对的玉镯也一眼看得出价值连城,定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或者阔太太。 “请问您这儿的后台怎么走?” 第22章 长雾中望月(3) 俞芳君当年并不看好秦眠香,她人长得是漂亮,但不像大家闺秀,更像小姐身边的俏丽丫头。 可她的嗓音又有些醇韵,开蒙时俞芳君犹豫了许久,实在是觉得她这嗓子不适合唱花旦,还是让她学了青衣戏。 孟月泠学戏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初学那半年没开窍,开窍后俞芳君显然觉得如获至宝,看出了他身上的潜质,便打算让秦眠香给孟月泠唱二路,师兄妹搭档最合适不过,指不定还能日久生情,又是一段佳话。 可秦眠香打小就好强,俞芳君当年把一间单独的扮戏房给了孟月泠,她不服,是唯一一个敢站出来问“凭什么师兄有她没有”的,结果自然是遭了俞芳君一顿打。 如今说到这些往事,秦眠香还是满眼的争劲儿:“本来就是,凭什么我就只能给师兄唱二路,要我说师父还是眼光不行,所以你看他这么些年都不敢来上海呢,怕是没脸见我。” 她正坐在孟月泠的扮戏房内,四雅戏院的后台也是新式的装潢,屋子里除了孟月泠和秦眠香,还有孟丹灵、田文寿、范师傅,以及进进出出的春喜。 孟丹灵说:“那你还让戏报子上写他是\'寰宇第一青衣\',照理说您秦老板得第一个不同意啊。” 秦眠香白了孟丹灵一眼:“大哥还是不懂我,虽然我不服师兄,可我也承认他唱得比我好那么一丁点儿,也就那么一丁点儿罢。” 孟月泠淡淡一笑:“我看你酒还没喝,人已经醉了。” 秦眠香故意拖人下水:“文寿叔,黄师傅,你们说呢?我跟师兄是不是差不太多,毕竟我们也是齐名的嘛……” 范师傅正认真在那儿洗片子(修饰脸型的假发),见状笑着看向了田文寿,显然是把问题抛给了他。 田文寿拿秦眠香没办法,宠溺地说道:“嗯,是差不太多。我们香儿越来越有自己的范儿了,就要直逼月泠的地位了。” 秦眠香看向孟月泠,示威道,“你听到没?” 孟月泠敷衍地点点头:“春喜,给她拿面镜子照照。” 秦眠香就喜欢逗弄孟月泠,凶狠说道:“你少来这套,我知道自己什么模样。文寿叔都发话了,大哥,你说是不是。” 孟丹灵眼看着自己也被牵扯了进去,笑着说:“嗯,对,香儿说得都对。” 孟月泠说:“他们骗你,师兄不骗你。” 秦眠香又气又笑:“合着我还得谢谢师兄?”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打发时间,等着黄师傅把片子洗完,秦眠香请客,跟他们这些丹桂社的老相识叙叙旧。 戏院管事引着人到后台敲门的时候,秦眠香刚把手搭在坐在那儿的孟月泠肩膀上。 他自然是抵触的,正攥住她的手腕向下拽,秦眠香知道他不乐意被人碰,故意上手揽他。孟月泠对她已经算很是宽纵,只跟她做斗争,且她主旨不过就是为了逗他,他要是真被她惹生气了,那她才最高兴,唯恐天下不乱。 门响之后,秦眠香说:“进来。” 管事推开了门:“有人找孟老板。” 秦眠香又问:“谁呀?” 管事说:“是一位小姐,自称姓石。” “石小姐?不认识。”秦眠香又问别人:“你们认识么?” 孟丹灵、田文寿、范师傅都摇头,就连春喜也跟着摇头,秦眠香刚打算说“不认识的人别瞎往后台带“,孟月泠就站起来走出去了。 佩芷在外面站着,听到了这几句对话,也看到秦眠香揽着孟月泠,心里正后悔来找他,巴不得他也说不认识什么石小姐。 可他竟出来了,她又开始纳罕他何时知道她石川的笔名,总不至于一位完全没听过的石小姐就让他亲自来见。 佩芷按下了好奇,抬头同他对视,他看起来总是波澜不惊的,不知心底里是否也像表面上一样淡定。 竟然是他先开口:“你怎么来上海了?” 她想这是什么问题,有些赌气地回他:“我凭什么不能来上海?” 孟月泠微蹙眉头,凭空受了她的一股火,解释道:“我并非这个意思。” 佩芷“哦”了一声,老实说:“我误解了。” 她视线从他身上挪走看向了门口,孟月泠也看了过去,才发现秦眠香正扒着门探出了个脑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