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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夫君天下第一甜 第50节

    她转过脸,还未来得及开口,却见裴湘鬓发湿润,额头已经有了些细微的汗珠,而她底下的衣裙不知何时竟已被殷红的鲜血染红一片。

    苏云照正在替裴寄清添酒,并未注意到他身边的妻子裴湘的动作。

    戚寸心才要说话,却见裴湘朝她摇头。

    “云照。”

    她忽然唤了声自己的丈夫。

    “湘湘!”苏云照才状似不经意地瞧了一眼戚寸心空空的杯盏,乍听裴湘唤他,他便转过脸,一瞬瞧见裴湘裙摆上殷红的血迹。

    他面色大变,匆忙放下酒壶,俯下身便要去将她抱起来,但就在这一刹那,她荼白的衣袖间一把短匕乍现。

    锋利的刀刃刹那刺进他的胸口,殷红的鲜血溅在她苍白的面容。

    苏云照瞳孔紧缩,满眼不敢置信地望着面前的妻子。

    “我给过你机会了。”

    她的眼眶里滑下泪来,但她自己却浑然不觉,神情是冷的,“可你不珍惜。”

    第47章

    苏云照双目大睁,眼瞳却已失焦,他重重摔倒在地,殷红的鲜血淌出来,尤氏惊声尖叫,可她瞧见裴湘泛白的指节扣着桌角强撑着站起身来,于是灯火照见她那一身荼白袄裙上触目惊心的红。

    尤氏当下也顾不得害怕,忙上前去扶住自己的女儿。

    “快叫人去请大夫!快!”裴寄清的面色也是一变,忙对那老管家道。

    戚寸心如此近距离地看见裴湘将那把刀插进苏云照的胸口,空气里的血腥味似乎始终萦绕在她的鼻间,她呆住了。

    “湘湘,湘湘你这是怎么了……”尤氏哽咽的哭声压抑不住。

    戚寸心被身侧的谢缈牵住手被动地跟着他站起来时,她才勉强回过神,伸手便去端起那杯被裴湘换过去的酒。

    其中酒液清澈,不见分毫异样。

    “有毒?”戚寸心看向被尤氏扶着坐到一旁的太师椅上的年轻女子,她的脸色惨白,额头满是细汗。

    若非有毒,裴湘何必用自己的空杯换了她的?

    可若是有毒,为何除了裴湘之外,其他人毫无异样?

    “也许只有你这一杯有毒。”

    将她手中的酒杯接过来,谢缈面无表情,轻瞥一眼,随即两指一松,酒盏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舅舅,您今日请我和娘子来,到底是吃饭,还是看戏?”他抬眼看向站在裴湘身侧的裴寄清。

    “这出戏不是给太子和太子妃看的,而是给我看的。”也许是疼得厉害,裴湘说话时泛白的嘴唇都有些细微的颤抖,声音也有些气弱,她说着便看向裴寄清,“是吗祖父?”

    “湘湘……”

    裴寄清那张苍老的面容一时情绪复杂难言,“你既早就猜到了,又何苦作践自己?你腹中的孩子……”

    “府中戒备森严,便是后厨也要经多道查验,苏云照要动手,只能是在宴中。”裴湘打断他,“他给太子妃添酒时,我就吃了落胎的药。”

    “湘湘!你糊涂啊!再怎么样你腹中的孩儿是无辜的,他在你腹中才两月光景,你怎么就能狠得下心这么对自己……”尤氏搂着裴湘,泪流满面。

    裴湘却半睁着眼,去看那倒在血泊里,早已没了生息的苏云照,她红透的眼眶里盈满水雾,半晌,她才出声:

    “他做了他的选择,我不过也是做了我的选择罢了。”

    她冷笑,“他都死了,他的孩子我还留着做什么?没道理他狼子野心,哄我欺我,陷我裴家于险地,而我却还要给他生养个孩子。”

    檐下灯笼摇晃,满地光影铺散,夜幕之间雪花飘飞,有更盛之势。

    尤氏让几个侍女将裴湘送回卧房时,府中的女医也到了。

    那女医本是裴寄清之前命人聘来照看怀孕的裴湘的,如今她却偏偏自己吃了药,落了胎。

    孩子是没了,但裴湘的性命却是无碍的,到女医从裴湘房中出来时,尤氏与裴寄清才算松了口气。

    “新络苏家也算是百年世家,这苏云照便是苏家长房的嫡子,他们苏家在前朝也是出过一个名相的,往前数个几十年也还有苏家女做过大黎的皇妃。”

    裴寄清端着茶碗,坐在厅堂里同谢缈,戚寸心说话。

    “苏家在新络是出了名的大家族,只是自昌宗皇帝即位后,再到大黎南迁,新络关家寨崛起,他们苏家受关家寨打压,损失惨重,但后来却出了一位极有手段的苏家家主,就是这苏云照的母亲岑氏,她力挽狂澜,才让苏家于危困之局里保住仅剩的家业。”

    “湘湘十六岁与这苏云照相识,苏云照待她处处周到体贴,原本我已经打算给她定一门永宁侯府的亲事,可她偏要与我闹,一定要嫁这苏云照。”

    裴寄清摇头轻叹,“那时岑氏还在,苏家也算是家风清正的世家大族,我实在拗不过她,又加上南亭在绥离写信于我,求我由着裴湘自己选个她喜欢的。”

    话到此处,裴寄清不由抬眼去看谢缈的那张面容。

    “我想着,当初我已然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小妹柔康为了裴家葬送自己的半生,到我终于也像我父亲那样老的时候,我总不能也亲手将亲孙女儿的后半辈子都葬送了……”

    他这一生,总在为小妹柔康的早逝而遗憾。

    他并不想再让裴湘也走上裴柔康的老路。

    “可苏云照为什么要杀我?”戚寸心问道。

    “苏家没了岑氏,苏云照的嫡亲大哥苏云添做了苏家的家主后,这几年来,他们苏家几房争斗不断。”

    裴寄清思及前些天收到的从新络来的密信,面色凝重了些,“但苏云添却始终没被人从家主的位子上赶下来……我之前只以为是那苏云添有些手段,但派人细查之下才发现,苏家长房的这对兄弟身后,原是有靠山的。”

    “他们苏家另几房斗得厉害,也许一不小心苏云添握在手里的权力就要旁落,可苏云照自同裴湘来月童奔丧后,竟也半分不着急回新络,反而劝裴湘在裴府多留些时候,他面上说的是全裴湘之孝,愿陪她在月童多留些时日,但我瞧着,他却像是在等人。”

    “等我?”戚寸心一瞬反应过来。

    “不错。”

    裴寄清点头,“我察觉他有些不对,便让程寺云遣人去新络查探,也是略使了些手段,才从苏家其他几房那儿探出点口风来。”

    “不过仅是这么一点儿口风,有些事便也不难猜了。苏云添和苏云照这对兄弟背后的靠山之所以帮他们,怕也不是什么一时的义举,总归是有些图谋的。”

    “我裴家如今除了我这一房,其他几房早就迁去了京山郡,外头那些人想要在我这儿寻一个破口,裴湘便是这个破口。”

    “既然苏家已经跟裴家结了亲,苏云添又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去找别人做靠山?”戚寸心并不理解。

    “岑氏当初能在关家寨眼皮底下保住苏家家业,怕也是借了此人的势。”谢缈扯了扯唇,眼底兴致缺缺。

    “不错,岑氏当年便是依靠在新络做巡抚的蒋瑞稳住了苏家的局面,这么多年来,他们苏家长房和蒋瑞之间利益交织,也许早已密不可分,即便后来与我裴家结了亲,他们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蒋瑞藏得深,若非是他如今牵扯进一桩贪墨大案,被押解进京,我也查不出他与苏家长房之间的这些辛秘。”裴寄清垂下眼睛,花白的胡须动了一下,“今日我本是想借此让裴湘看清苏云照的本来面目,哪知……她原也察觉出苏云照的异样了。”

    夜渐深,雪却未有停下的趋势。

    谢缈牵起戚寸心的手迈出门槛时,却又忽然停下来,回头看向孤零零坐在那儿的裴寄清,“舅舅,是谁去查这桩贪墨案的?”

    “二皇子。”

    裴寄清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

    谢缈闻言,不由露出一个笑。

    “你笑什么?”戚寸心被他牵着手走下阶梯,还有些不明所以。

    “娘子,我二哥好厉害啊。”

    少年仰面,望向漆黑夜幕里,那一轮浑圆的月。

    回到东宫后,戚寸心和谢缈洗漱完毕便坐在床上,如昨日清晨时一般拥着一床被子,开着窗看外面的雪。

    积雪堆在圆顶重檐宫灯上,犹如糖霜一般漂亮。

    “所以是有人开了个杀我的条件,苏云照是为了救蒋瑞,也是为了保住苏家长房的掌家权?”

    戚寸心到这会儿终于捋清楚所有的事情。

    “蒋瑞要是倒了,他们苏家长房可就损失惨重了。”

    谢缈摆弄着窗棂上戚寸心早晨捏的一个小小的雪人。

    “是二皇子吗?”

    戚寸心想起在裴府时谢缈说的那句话。

    “二哥只是将蒋瑞送到了舅舅的面前,这之后的事,就都和他无关了。”

    谢缈看着指腹刹那融化无痕的雪花,无暇的侧脸在此般暖色的光影里仍透着几分冷感。

    而戚寸心却蓦地想起今夜的裴家家宴上,坐在她身侧的裴湘,想起她荼白的衣裙上大片触目惊心的红,想起她最终满眼是泪,却只冷冷地瞧着苏云照的尸体。

    戚寸心忽然唤了身旁的少年一声。

    谢缈正在捏小雪人,闻声便侧过脸。

    “虽然我没见过你表兄,但我今天看着裴湘,就好像也见过了他似的。”戚寸心有些失神,“她在宴上质问我虽是做戏给苏云照看,但我看得出来,她对谢家是有怨恨的。”

    “可即便是这样,她也还是那么理智从容。”

    她好像在裴湘的身上,看到了什么是裴家人的风骨。

    裴湘已经给了苏云照足够多的时间,哪怕他在宴上有一刻后悔,不动手给戚寸心添酒,裴湘也不会那般决然地混着酒水吃下落胎的丸药。

    丈夫她不要了,孩子她也不要。

    戚寸心此刻仍旧难以形容那一刻自己心中的震撼。

    而谢缈静默地盯着她看了会儿,忽的伸出一双手去捧她的脸。

    他掌心浸过雪,冰凉得厉害。

    戚寸心瑟缩了一下,脸蛋被他屈起的指节捏得有点变形。

    她才发现自己清晨捏的那个与摆件儿一般大的小雪人变样了,她皱起眉,“缈缈!”

    “你为什么要动我捏的小雪人!”她有点生气。

    “你早上捏的不像我,我现在捏的像你了。”他的语气清淡。

    “哪里像了?”

    戚寸心看着那个五官模糊,连头发的形状也瞧不见的光头小雪人,觉得他在睁眼说瞎话。

    “这里像,这里也像。”

    少年随意地指了两处,带有几分刻意。

    “我的脸没有那么胖乎乎。”她十分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