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页
闻凉沉默。 乌羊在那边骂完林阳,听到这话就瞥了闻凉一眼,道:“他要是敢说,能拖五年?他要是敢说的话,就没必要用拳头封住林阳那张嘴了,当场让那位顶头上司听个明白不好?” 闻凉垂眸,放下了酒杯。 宋笙叹息道:“羊羊。” 乌羊一噎,撇了撇嘴。 乌羊没有恶意,闻凉知道。 只是五年的时间太久了——对于除了闻凉之外的任何人而言,五年都是一段非常漫长的时光。 自己是个矛盾体,闻凉也知道。 嘴上信誓旦旦说着燕淮南是弯的,绝对对他有意思,然而身体比心来得诚实,他压根不敢让燕淮南掀开他们这边世界的小小一角。 自欺欺人是件很傻的事,闻凉更知道。 虽然欺骗自己的过程很幸福,可是在别人眼里看来,他恐怕就是个傻子。 而他那“绝不会喜欢上直男”“绝不要和直男纠缠不清”的原则,有几分是因为嫌弃直男容易摇摆不定,有几分是因为根本不敢相信一个直男会真心爱上男人,又有几分,是因为根本不敢将直男扯下水? 林阳垃圾归垃圾,可他有几句话,算是实实在在踩中了闻凉的痛处。 他看着酒杯发起了呆。 今天酒吧人少,可四周的谈话声却不断。 他斜后方角落里有个男的抽抽涕涕说:“艹他爹的,XXX竟然敢劈腿,他到底是想谈恋爱还是只是为了约炮?!” 这人的朋友安慰道:“这种人很多啦,你也知道,这圈子里有多少人只是想玩玩……” 正后方有个熟悉的朋友娇滴滴地说:“我昨天买了件情qu内衣,半透明,超性感的!” “哈哈哈你有对象吗就买情qu内衣?” “讨厌,我要是想找还是找得到的好嘛?!” “能找到的都是0或者0.5吧,你们两个互穿情qu内衣给对方看?哈哈哈哈!” “你是不是想找死啊!” 左侧方有人低声道:“我最近肯定没法回去了,能在你家住几天吗?” “可以啦,反正我早就搬出来住了,有房间,不过你爸那边……” 那人沉默几秒,道:“……要是实在不行的话,我就和你一样搬出来住呗,也许我还能跟你合租,帮你分摊下房租。”最后半句话,说得故作轻松。 话音落地,一阵风铃声响起。 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身穿一件羽绒服,头发被寒风吹得凌乱。 他仿若一个闯入这里的异类,皱纹遍布,面色难看的一张脸上,布满血丝的双眼不敢置信地扫过酒吧内的一切景象,随即目光定在了闻凉他们身后左侧方的角落。 闻凉和宋笙他们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一个身形瘦削的俊秀青年在看到中年男人的一瞬间凝固在了原地,脸上出现了裂痕。 他的唇哆嗦了两下,几不可闻地道:“……爸。” 宋笙立刻收敛神色,从吧台后头走了出去,而中年男人带着愤怒与难堪,携卷着寒风,冲向青年。 ——这种情况在这里,亦或者在世界上每个这样不为人知的小角落里,都非常常见。 闻凉回过头,低头喝了口酒。 愤怒的咆哮,无法理解的质问,歇斯底里的指责。 恐惧的呼喊,乞求般的哭泣,绝望的喃喃自语。 还有旁观的唏嘘,不忍的叹息,感同身受的沉默。 “你看看这里都是一帮什么妖魔鬼怪,你要跟他们在一起吗?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到底是谁带坏你的!——是你吗,我有几次看到你和这孩子走在一起,是你带坏他的对不对?!” “不是的叔叔,我——” “爸我这是天生的,跟任何人都没关系!我们出去说行不行?你别在这闹了!” “是我在闹?我——”中年男人的声音哽咽了起来,“就因为我还当自己是你爸,我才会到这种地方来找你,不然你以为我会管你?!” “哇好惨,又是一个被爸妈追杀的。” “怎么说话呢,长辈没办法那么快理解这种事情也很正常吧……” “是啊,问题是未来如果你出柜碰上爸妈反应是这样的,你难道不受折磨?” “我……” “我都看腻这种戏码了,话说能不能出去吵?” 还有宋笙温和又理智的声音:“先生您好,请您冷静下——” 闻凉喝光了酒,放下酒杯,缓慢地往身后扫了眼。 昏暗的光线,穿着奇装异服的男人们,或麻木或看戏的脸。 还有在脸上响起的巴掌声,推搡间酒桌桌脚从地上摩擦而过发出的刺耳声响。 这是闻凉习以为常的世界。 他用余光看着这熟悉的光影晃动的景象,又好像在一片氤氲中看到了一个长身玉立,站在此处的高大身影。 干净又一丝不苟的白衬衫与西装裤,男人背脊挺直,丰神俊朗,他单手插进裤兜里,微微蹙眉,带着一丝疑惑与不解地望着这一切。 不怎么搭。 一只玻璃杯被摔到了闻凉视野中的一小块地面上,碎成了碎片,酒液飞溅到了闻凉的裤脚。 在父亲的怒吼声与儿子的哭泣声中,闻凉静静地想道。 这一切,终归是和那个男人不怎么搭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