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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渺沉默了会儿,“我都无所谓。只要周孝义赶紧出兵就行。” 萧劭停住笔,转头看她,“把你生母的身份定成宫人,实属无奈。但若是有品级的嫔妃,后面的事便有些说不过去……” 两人视线交汇,一个深幽黯沉,一个水光晶莹。 “我根本就不介意这些!” 阿渺绕到萧劭身后,把脸贴到他肩头,藏起了泪眼。 “我还能是父皇的女儿、是哥哥的meimei,就已经很开心了!” 整个驿馆之中,相比起阿渺,更伤心之人当属嬿婉。 听闻萧劭要纳侧妃的消息,她当场就红了眼,扭身跑进卧房,倒床就哭。 阿渺也跟了进去,试着劝慰。 嬿婉在阿渺面前没什么好遮掩的,呜呜咽咽地骂道:“周音绮太不要脸了,居然拿这种事来做要挟!人家都没说过喜欢她,她就上赶子地非要自己贴过来!我瞧着那晚宴会上五殿下根本就没多看她一眼,她好意思吗她!” 阿渺坐到床边,抚着嬿婉的背,“你也说了,我哥哥不喜欢她,而且她只是侧妃,等将来你当了正妃,五哥又真心喜欢你,一定过得比她开心。” “谁要当什么正妃?” 嬿婉带着哭腔,“我爹就我娘一个女人……我们家从小到大就没进过其他女人!凭什么我要跟人分享?” 阿渺无言以对。 她的父皇,可跟安侯不一样。 嬿婉哭了一阵,抓着被角,抽泣着又道:“我真恨死打仗了!从小就讨厌死这些打打杀杀的!为什么非要闹出那么多的事?为什么就不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整天你打我、我打你,为了点破权势连自己的幸福都可以不要了!这么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阿渺低头抚着嬿婉,忍不住鼻头泛酸,也湿润了眼眶。 这样的问题,她其实也问过自己。 为什么要打仗?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就不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要是一开始,就像阿娘临终前叮嘱的那样,忘记仇恨、远离朝争,跟哥哥一起找一个偏僻安宁的地方生活,那是不是……他们就不会变成现在的这个样子,戴着面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违背真心? 若是没有战乱、没有争斗,那今时今日的她与身边的所有人,是不是就会活得更快乐自在些? 阿渺扶着嬿婉抽泣耸动的肩头,低头将额头抵到手背上,默然而无声地垂下泪来。 七月初一,齐国魏王在西平迎娶周音绮为侧妃。 婚礼的准备略显仓促,但毕竟是在周氏的凉州举行,仪式尽显张扬,宾客人数与婚礼礼制几乎比肩了迎娶正妃的规格。 萧劭穿着正式的礼服,外罩紫纱袍、腰悬金玉印,一如既往的尊贵雅致,微笑着将周音绮迎入了驿馆。阿渺也盛装等候在侧,带新人行完礼,上前拜见道:“嫂嫂。” 嬿婉竟然也出席在观礼席上,神情倔强、姿态高傲,弄得郭玄明和尉迟坚都紧张不已,把驿馆护卫的三分之一兵力都安置到了自家郡主周围…… 翌日,齐国国君萧喜在洛阳颁发诏示,公开越阳长公主的生母身份。 消息一出,天下哗然。 堂堂皇室公主的生母,竟然会是祈素教的教首!这可不是天底下最矛盾最滑稽的事吗? 但转念一想,从前到处散发过讨帝檄文的周孝义,现在不也重新归附了大齐?而与此同时,祈素教亦公开表示,当年与陆元恒合谋弑君之人,只是打着祈素教名号的叛徒,与祈素教并无关系。他们本身的教义,只是为贫苦百姓谋福祉,如今的齐帝愿意接纳他们,愿意安置贫民、分发土地,他们没有道理不追随。从前魏王在封地上的一系列政治举措,就是最好的例证! 这些说辞与倡言,经过祈素教众在百姓间的有意传扬,很快散播了开来。就连最偏僻乡村的农夫猎户,渐渐地也都知道,萧氏的齐国是对百姓好的,而姓陆的那一国、是决计没有齐国好的! 婚礼当天,戍守北疆的安氏大军就开始全线南移,与攻向洛阳的陆元恒正面对敌。而凉州二十万精兵,在南下与江州的兵马汇合后,也疾速向东推行,增援建业。 第127章 萧劭与凉州周孝义达成盟约的消息, 很快传至了各处要塞。 军报送到沂州的时候,坐在轮椅上的王迴几乎咬碎牙根,捶着扶手道:“那周孝义简直就是蠢不可言!区区侧妃之位, 便让他卖掉了麾下二十万精兵!蠢不可言!” 他右臂残废,使不出力,伸着颤巍巍的左手、展着密函又仔细读了一遍,渐渐冷静下来,转向屋子的另一方,斟酌问道: “阿澂, 现在的局面, 你怎么看?” 军报上面还提到了另外几条消息,其中有关越阳长公主身世的内容, 足以震惊天下。王迴本想骂一句萧劭为招揽祈素教、连meimei的名分都出卖了,可又不想在陆澂面前提起那人,只能含糊笼统地询问他的意见。 站在沙盘旁的陆澂, 面容有些大病初愈的憔悴,因此倒显得五官线条格外清晰起来。胸前的那处刀伤, 没能要走他的性命, 却像是让他整个人由骨血到皮相地变得愈加疏冷起来。 “萧劭的这一布局, 确实万分精巧。” 陆澂凝视沙盘上的军棋, “祈素教占据江州多年,齐国的战船一旦逆江西行、与之汇合, 整个中原的局势就要再度翻转。要掌控先机, 我们就必须提前布局水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