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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孝义也起了身,托了把萧劭的手肘。 “既如此说,上次周某提的那几个条件,殿下是准备答应了?” 他目光锐利地抬起眼,一面引了萧劭重新入座。 萧劭已有准备,“我已奏请了皇兄,拟旨昭告天下,将凉州以及关西三郡划至安平王治下,升诸侯王位,世袭罔替。” 周孝义昔日叛出齐国,还曾发过列举萧景濂十大罪状的檄文,按律已是当诛之人。如今萧劭不但允他重归朝廷,还许下诸侯王爵,可谓已是冒了天下之大不韪。 但周孝义却不满足: “此事我又重新考虑过。想来我已年过五十,膝下无子,要这世袭的王爵做什么?再说,这种虚名,朝廷哪日想收回去,还不是一句话的事,要与不要,意义不大。” 他接过侍者奉上的茶水,呷了一口,“我其实,更想要的是北疆的统兵权。且无论战时、还是战后,我麾下二十万精兵的调遣权,也都必须完全握在凉州军将的手里。” 萧劭闻言俊眉微蹙。 上次见面,他明明已将周孝义的兴趣诱导到了头衔与名号之上,而对方看似也并无反对。眼下突然改变心意,莫不是麾下又新招揽到了什么得力的谋士? “若我不答应,安平王又当如何?” 如今齐兵的统领大权,掌握在安锡岳的手中。如果答应周孝义的要求,便等同临阵易帅,并且之后还要将原本听令于安氏的北疆三军,也交到周孝义的调遣下。 对于萧劭而言,此事风险太过巨大,而且齐兵中大部分得力的军将都出身风闾城,绝不可能同意这样的权力替代。 他试探出言道:“没有安平王的援兵,我便只得调遣驻扎在北疆的齐国三军南下,届时中原与柔然之间的屏障倒下,凉州何尝又不是唇亡齿寒的境地?” 昔日周孝义戍守边境,曾亲手斩杀了柔然可汗亲弟,个中仇怨,极难化解。萧劭心中笃定,除了选择与齐国结盟,周孝义也并没有其他的选择。 周孝义放下茶盏,示意身后的长史取出一份密函,奉至案上。 “这是刚刚传回凉州的八百里急报。陆元恒已调遣八十万大军,分两路攻向洛阳和建业。而他的长子陆澂,率七万精兵,业已拿下了沂州城。” 萧劭听到后一句话,眸色微敛,伸手取过案上密函,展了开来。 周孝义继续道:“陆澂的这一招突袭,着实是出其不意、精明异常。所有人都以为他会着急夺回建业、或者攻打洛阳,却没想到沂州看似一处废城,实则连通柔然,又毗邻东海,他这下不但是替他未来岳父打通了南下之路,还截断了殿下在东海的海军退路。如此一来,殿下的胜算又打了折扣,我若在此时做选择,要求必然会多一些。” 萧劭缓缓放下密函,抬起眼,神色依旧控制得淡淡,但心中清楚,沂州之失对他而言乃是天大的噩讯。 来之前,他本已准备好了应对周孝义的说辞,但此事一出,先前预设的所有筹码都不再有用! 一旁的阿渺取过密函,迅速地读了一遍,问周孝义:“你这消息准确吗?万一是讹传呢?” 周孝义对阿渺笑了笑,“长公主如果不信,可以等你们自己的军报。只是多等一天,你们的胜率就会少上一分。虽说唇亡齿寒,但那也是唇先亡、齿再寒。” “你……” 阿渺还欲再言,却被萧劭制止住。 “除了兵权之事,安平王还有什么要求?” 他平静问道。 周孝义闻言,眉目舒展,“别的都好说,只是小女的婚事……” 萧劭垂眸,“令爱秀外慧中,温婉娴淑。”顿了顿,“只不过,做我的正妻会是件十分辛苦之事,以令爱的性情,怕是少不了要受委屈。” 周孝义举盏慢慢呷了口茶。 他诚然明白,以萧劭的身份地位,将来身边定是妻妾成群、贵女环绕,而自己那独生女儿,性情太过文静软弱,能不能主持大局是一回事,会不会受委屈又是另外一回事。 只是,若不结这门亲…… 这时,一名侍从蹑足入内,匆匆在周孝义耳边低声禀报了几句。 周孝义面色有些疑惑,放下茶盏,思忖着清了下喉咙,转向阿渺道: “那个……刚才公主不是说要与我对弈一局吗?既是应承过的事,自当兑现。不如……现在就开始?” 阿渺看了萧劭一眼,正要开口,却听周孝义又补充道: “我麾下的斥侯,新得了份南朝的兵力部署图,想拿给魏王殿下看看。” 他转头看了眼长史,“趁我陪长公主下棋的时间,你带魏王去隔壁看看图。” 阿渺隐约觉察到什么不对劲,站起身来:“我也要去。” “不必。” 萧劭制止住她,轻声宽慰:“高序就在门外。他跟我去就好。” 阿渺想起他之前的叮嘱,抑制住情绪,慢慢重新坐了下来。 萧劭跟着长史出了屋,被请入了隔壁的另一间书室之中。 室内光线黑暗,甬道窄长,两侧架上虽零星放着些书卷,却并不像有人时常出入翻阅。长史引领着萧劭行至甬道末端的一间暗室之中,便迅速行礼退了出去。 萧劭心内疑窦丛生,虽清楚周孝义不至于在这种时候对自己行暗杀之举,但亦存了一分谨慎,抬眼望向暗室尽头的烛火光亮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