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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太急?” 豫王连饮了几大口酒,一时有些酒气上头,仰倒在软垫上,“我本来是可以不急……小时候父皇说过,他的一切,将来都是我的……”顿了顿,“可为什么……现在又犹豫了?” 他陷入沉寂,过得片刻、又突然坐起身来,从案下的暗格里取出一个瓶子,倒出一粒药丸,神情阴鸷地吞进了嘴里。 “你觉得,本王比陆澂如何?” 他盯着阿渺。 阿渺这几日与豫王接触,也用心观察过他,此刻被突兀提问,便挑好的地方说道:“殿下豁达有风采,行事严谨有思虑,对待属下……有将帅驭下之风,而且殿下还有父母的宠爱,这一点,是陆澂肯定比不上的。” “我不是问你这个!” 豫王朝阿渺靠近了些,面色渐渐透出异样的潮红,“我问你,我样貌比之陆澂如何?” 他五官长得像阮贵妃、过于稚气娇俏了些,个子也不高,自小在军营习武的经历、反倒令身型显得有些矮壮,单论样貌,并不出众。 阿渺斟酌了几种说辞,感觉都似乎太假,最后开口道:“陆澂小时候,因为特别难看,宫里的人叫他‘肥狸猫’。” 豫王嗤嗤笑了起来,挤坐到阿渺身边,逼视着她,“那他现在呢?你是不是觉得,他现在长得比本王好很多?所以柔然的公主那么爽快就答应嫁给他?” 阿渺挪开了些,“我不觉得啊。有可能……柔然公主就喜欢他那样的吧?” “那你呢?” 豫王眼色暗沉,“你不想急着杀他,是不是心里跟那柔然公主想得一样?” 阿渺哭笑不得,“怎么会?” 之前觉得豫王有些轻浮放纵,没想到竟还几分疯癫,倒霉的是他有武功底子,没法不留痕迹地对他出手,要是他真发起疯来,她还真有点不知该如何应付…… “那你躲什么?” 豫王伸手扳过阿渺的双肩,猛地用力,将她摁到在软垫上,仰面与自己相对。 “本王吃了药,上百童男心间血炼制的灵药,将来一定比陆澂长得更好更英武……” 他俯低头,鼻尖凑到阿渺的鬓边,呼吸中带着灼热的酒气,“黎璜说,那日陆澂拆了你们的马车,却没把你怎么样……你说他是不是像父皇说的那样,对你有些不一般?” 阿渺心中翻滚着他之前的话,只觉万般恶心,颤着声说:“他若对我不一般……那就,就不会拆了我们的马车……” 豫王沉吟着,忽而一笑:“也对。你哥废了王迴,他不可能不报这个仇。” 他慢慢地坐起身来,往下拽了拽衣襟,伸手撩开了车帘。 车帘外,是毗邻皇城的街巷,青溪桥头、七桥坊……再到一条左侧院墙异常高大的深巷。 阿渺平复了一下心情,越过豫王身后的车帘缝隙朝外望去,久远的记忆浸袭而来。 这不就是…… 当年他们母子三人逃离庆国公府的那条巷子吗? “你是……要带我回你的府邸?” 昔日庆国公府的很大一部分,如今都改建成了豫王的王府。 阿渺确实是想要留在内城之中,却不料豫王直接将她带回了离皇城如此近的王府,这对她而言,倒是会让行事更便利了许多。 豫王靠着车厢壁,视线飘忽地掠过车外景物,答非所问: “你觉得,建业城好看吗?” 不等阿渺回答,他又低低地笑了声:“我觉得一点儿也不好……” 阿渺见他面颊潮红,不知是醉得厉害、还是刚才吞下的药丸里有致幻的作用,索性缄默不语,不去接他的话。 豫王扭过头,盯了阿渺一眼,似笑非笑,“你是不是在想,本王像个疯子?” 马车驶过一排像是修葺过的院墙,他将车帘撩开了些: “你看那堵墙。那是陆澂母亲死的那晚,被他放火烧塌过的。陆氏传了八百年的宗祠,被他一把火地全烧光了。他,才是陆家最疯的那个……” 他嗤笑了下,眼神流露出略带醉意的讥诮,“建业城里的人,都是疯子!” 阿渺抬起眼,望向帘外飞快掠过的新壁青瓦、光秃颓败的越墙枯树,缄默沉吟。 原来,那晚的火…… 那晚让他们得以逃生的大火,竟然……是陆澂放的? 马车停了下来,豫王拉着阿渺下了马车。 矗立面前的,是一座华丽堂皇的府邸。 阿渺抬眼瞧见“公主府”三个字,吃了一惊,拽住豫王,“我们……不是去你的豫王府吗?” 豫王不答话,捏着阿渺的手腕,半拽半拖的,拉着她踏进了公主府的大门。 “殿下!” 阿渺的侍女霜华从随行的仆婢马车中掀帘而出,快步地追了过去。 公主府的府吏自是认得豫王,不敢直接阻拦,上前劝堵道:“殿下要见公主,也得容小人先通传一声,不能就直接硬闯啊!” “本王来看自己的jiejie,为何需要外人通传?” 豫王挑着眉,“难不成在jiejie眼里,本王还不如一个外人?那她在父皇面前一副对我爱护有加的模样,全都是装出来的?” 他对公主府里的布局似乎很熟悉,拉着阿渺大步进府,径直上了一道连通后院的围廊。阶壁上雕窗精美、形态各异,行出一段路后,便能透过雕窗遥遥望见大片落了雪的冰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