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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渺攥住车帘一角,缓缓的,拉开一条缝,朝外望去。 陆澂挽缰驻于玉辂之侧,向车内开口道:“请公主将食槅还来。” 他的口音,依旧是记忆中熟悉的柔软缠绵。 可车帘后的阿渺,此时却犹如身置冰窖,浑身冰凉。 怎么……可能? 怎么会…… ……是他? 覆目的青纱撤去了,但声音还是那个声音、模样还是那个模样…… 只是名字,变成了楚王殿下。 阿渺脑中嗡嗡作响,风驰电闪般的混乱,前尘往事如走马灯一般地不断闪回 —— “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小时候,被火熏坏的。” “是……在建业城发生的?” “嗯。” “那你……来北方做什么?” “来娶一个女子。” “什么样的女子?” “不知道。” “不知道?” “不在意。” “你不在意对方是怎样的人,只要家人满意就好?” “只要家人不满意,就好。” …… 她早该猜到。 早该猜到! 早在得知祈素教归附了凉州之后,她就猜到他可能是南周的人! 可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姓陆! 阿渺放下帘子,转身靠着窗侧的车厢壁,目光茫然。 雪影和霜华瞧见公主面色骤然苍白,眼中似乎同时蕴着火与水、消融交织,浮泛着异常复杂的情绪,皆惶惑担忧起来,低声唤道:“殿下?” 阿渺渐渐回过神来,垂低了头,将脸埋进双手之中、用力地吸了口气,再抬起头时,放低的双手拢进了袖中,渐握成拳。 早知道……在霜叶山庄的时候,她就该杀了他! 而另一边玉辂内的令露,隔着帘子、看不清陆澂的模样,但听侍女低声禀出其身份,脑海中即刻浮现出昔日被自己鄙夷地唤作“肥狸猫”的男孩。 她定了定神,拿出一国帝女应有的矜贵姿态,昂首道:“礼物我既然已经收下了,便断无还回去的道理。” 陆澂的语气疏冷,“公主最好还回来。” 不然呢? 萧令露心中涌出一股似悲似怒的情绪。 她如今,已沦落到了人人皆可欺的份上了吗? 娄显伦手摁佩剑,在旁出言道:“长公主既不想还,楚王殿下就请回吧!” 他是风闾城的军将,领得的大齐的俸禄,可不必像黎璜那般畏首畏尾! 陆澂身形未动,亦未接话,执缰沉默。 双方陷入僵持。 阿渺这时,也终于镇定了下来。 暂且不去思量,为何那个青门的盲眼弟子、突然成了陆元恒的嫡长子,也不去琢磨,为何明明目盲的他,此时眸光清熠、锐利如电…… 他此刻出现在这里,无外乎只有两个原因。 一,故意来闹事,想要羞辱、甚至伤害萧令露。 二,就是他坚持要回的那个食槅里、有什么问题。 以五哥之前对南朝局势的分析,楚王直接出面闹事的可能性不大。 所以说,那便是……第二个原因了? 阿渺脑中念头飞驰乱窜,蓦地想起那人用毒的手段,阴险刁钻、触之即染。 莫不是…… 她心头一紧,下意识就想掀帘出声。 可手刚攥到帘角,又缩了回来。 不行。 他认得她的声音。 要是此刻她出了声,就会立刻暴露天穆山弟子的那重身份。 而若是让陆元恒的儿子知道了自己会武功,那后继一系列的计划、都统统无法实现! 阿渺犹豫片刻,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两名侍女背转过身去。 她倾过身,取过雪影做女红的针线盒,从里面取出一根银针,飞快地在银炉的火焰上燎了下去。 小时候生病发不出声,师姐甘轻盈曾用银针帮她疏导过经络。后来,她也曾自己学着施针,却因为技术不熟练、反倒把嗓音弄得很奇怪…… 阿渺拈起针,盘膝而坐,抬手将银针慢慢刺入自己颈间的天突xue,闭目凝神运气。 待收气睁眼、将银针从天突xue中抽出,她试着慢慢开口道: “你们……转过身来吧。” 雪影和霜华听见公主的嗓音像是突然变了个人似的,俱是惊诧,转过身,又见阿渺解下了腰间的冰丝链、放进妆奁之中。 车外,僵持的气氛依旧笼罩。 陆澂最后一次开了口,“公主执意不还?” 辂内无声。 陆澂漠然地挽了下缰绳,调转马头,对崔俨道:“走。” 走? 这就……回去了? 崔俨一头雾水,但还是很听话地老实上了马,跟上陆澂,又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眼玉辂。 就在这时,玉辂后的一辆马车掀开了帘子、放下脚凳,踏出来一位女官装扮的妙龄少女。 崔俨愣了下,再定睛细看,一时不觉惊诧万分。 “三……三公主?” 第80章 陆澂握着缰绳的手指, 猛然僵住。 马停了下来。 崔俨还半扭着头,马差点径直擦前而行,连忙手忙脚乱地勒了缰, 解释道:“我突然看到三公主也在,惊了一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