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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用心间之血、引蛊虫移位的整个过程,是极其痛苦难捱的。若是忍受不住,稍有异动、刺激蛊虫反噬,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 萧劭彻底地沉默住。 映月道:“所以老夫之前问你,那姓安的是否是意志坚定之人。如若是,自然最好,正所谓夫妻一体,让他为公主受些累、吃点苦头,也是理所应当的。” 他打开药箱,取出一个匣子,起身转过屏风,凑到靠窗光线明亮之处、将匣中银针一根根举起细看。 屏风后的空间内,陡然安静了下来。 萧劭坐在榻边怔忡半晌,扭过头,凝视阿渺,俯身将她身上的锦衾朝上拉了拉。 阿渺此时唇色极淡、面色极白,平日里有着鲜活表情的面庞,凝成了静止的雪塑,再看不出半点的生机。 萧劭静静地注视着她,心底有丝丝缕缕的痛楚撕裂开来。 先前苦苦压抑的诸多情绪,担忧、愤怒、悔恨、焦急,一瞬间,全都又浮了上来。 他还记得,生平第一次见到阿渺的时候,她只是那么小小的一个婴孩,娇嫩而脆弱,被乳娘包裹在厚厚的襁褓之中,显得一张粉扑扑的小脸、就只有大人的拳头那么大似的…… 他在母亲的指导下,小心翼翼地抱过她,低头好奇地打量着婴孩,既有些紧张、又有些欣喜,害怕弄哭了她、摔伤了她,小小的胳膊用力把她揽到胸前,凑得那么近、那么紧,几乎鼻尖贴到了鼻尖。 而就在那一刻,阿渺睁开了眼,一双水汽氤氲的明眸,倒映着他的眼睛,定定地望着他,一瞬、不瞬…… 萧劭被胸间翻涌的情绪搅得心疼,忍不住俯低了头,伸出手指,触摸过阿渺紧紧阖上的眼帘、睫毛,轻轻唤了声:“阿渺……” 睁开眼,看一看哥哥可好? 就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睁开眼,看一看他…… 然而榻上的阿渺,始终一动不动,寂静而漠然。 萧劭撑在阿渺枕边的手、攥了攥,额头垂低,抵到手背上,抑制着蜂拥失控的诸多情愫。 这么多年,在旁人眼里,他一直是阿渺的守护和倚靠。 可只有他自己清楚,若没有阿渺的存在,他根本没有勇气和信念闯过那一道又一道的难关。 “五哥最好了!阿渺的五哥,是全天下最好的!” “蔷薇的花瓣,永远都是五的倍数。所以我跟我五哥,生来就最有缘分、最最亲!” “你都不肯舍下我和阿娘、自己逃命,阿渺为何要逃?” “我的五哥,一定会帮我拉住绳子的!” “阿渺会好好照顾自己、变得很厉害,让哥哥成为像开国太|祖那样的人!” 她一直,毫无条件地支持着他。 可他,却独断地否决了她的想法,逼得她独自铤而走险、受尽磨难…… 映月选好了银针,捧着匣子走回屏风后,抬眼瞧见萧劭的举动,脚步不由得缓了下来。 萧劭闻声迅速地抬起身,转过头来,面上已看不出有任何不妥。 他眉目沉静地端坐于榻沿之上,问映月:“是不是只要找到满足这三个条件的人,先生就能立即医治阿渺?” “医是可以马上医,不过那剜心之痛也不是闹着玩儿的。” 映月回过神来,琢磨了一下萧劭的语气,似乎并不想用那姓安的男子,遂道:“你既然不介意公主名节受损,那便仔细挑个可靠的人。你能豢养死士,自然清楚如何拿捏住人的法子,也不必我费心提点你。” 他自己便是个喜欢试药试毒的医痴,连谢无庸都敢用来试药,胡闹惯了,在良心层面完全不以为然。想到有机会接触金丹蛊这种失传已久的毒物,还不觉有些小兴奋,撩袍在榻前坐下,拉过阿渺的手、查探了一番脉象: “我还能暂时护住公主心脉,但也等不了多久,你尽快找人吧!” “不必等了。” 萧劭接回阿渺的手,握入掌心,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只觉得冰凉似雪、柔若无骨。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任何人,让他足以信任到可以把阿渺的性命托付出去。 没有任何一个人,让他能有勇气去冒这个险。 他抬起眼,语气安静而笃定: “我可以。” 第70章 阿渺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光怪陆离, 异象丛生。 有那么一阵子,人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置身在漫天的血雨之中, 到处一片殷红,四周的植物拉伸得高直稀疏,犹如被剥去了皮rou的鬼怪骨骼,朝她伸出了张扬的肢臂。 她吓得转头就跑,赤脚踩在血水里,噼里啪啦地溅起血珠。 远处, 是一片和光明媚的庭院。 葱郁沃若的桃林外, 立着一道少年的身影。 她流着泪,朝那身影奔了过去。 可少年转过身来, 却……不是她以为的那个人。 王迴戴着太学生的巾帻,含笑朝她行礼:“三公主。” 下一瞬,他的脖颈遽然裂开, 喷涌出鲜血,人却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挂着笑, 定定地望着她。 阿渺吓坏了, 倒退着, 猛地朝后跌倒。 身后,是无边无际的深渊, 一片空荡荡的黑暗冰冷。 她大声地呼喊着、挣扎着, 试图攀住任何可凭附的支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