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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但见过,还打过…… “我知道。” 无瑕语气淡漠,依旧是散漫柔软的京都口音,“我认得你的兵器。” 他转过身,朝松林边的一丛灌木走去,弯腰从后面抱出一个人来。 阿渺跟了过去,认出正是那日同他一起上山的小僮。小僮像是受了伤,衣服上沾染着好几处血迹,人昏迷未醒,四肢软软垂下。无瑕查看了一下孩子的脉搏,掏出药瓶喂了他一些药露,然而将孩子抱起,站直起身来。 阿渺见那孩子似是伤得不轻,小脸上血色全无,“他没事吧?” 无瑕沉默不言,起身时、被地上的荆棘绊了下,身形微微一晃。 刚才他以一敌众,纵然身法凌厉,却也受了不少伤,衣袍上血迹斑斑。而从前充当他眼睛的师弟又昏迷不醒,行动间再难如往日那般从容。 阿渺下意识伸手,拽着他的衣袖、拉扶了一把。 无瑕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身体,从阿渺手中将衣袖抽了回去。 “无需你帮忙。” 他微微侧过头,似乎辨认了一下夜风的方向,然后转过身,抱着小师弟便缓缓朝松林中行去。 阿渺早领教过这人性情的疏离与冷漠,知道跟他交流不会容易,但心里担忧着白瑜的状况,还是厚着脸皮地跟了过去,拦在面前。 “你虽然不需要我帮忙,可我刚才毕竟已经帮了,就算你不言谢,也至少回答一下我的问题吧?” 夕光已敛、夜幕初临,林间光影晦暗,零零碎碎地投印在男子的面庞上。 “你出手帮我,自然有你的目的。” 他的口音,明明是阿渺最熟悉而眷恋的柔软乡音,偏生却语气冰冷,“既然是为达成自己的目的,与我又有何干?” 阿渺不可置信地仰头瞪着他,恨不得用目光在他覆目的轻纱上剜出两个洞来。 她将语气竭力控制得和善:“那就算是我现在诚心诚意请你帮忙,可以了吧?” 无瑕越过她,继续前行,“不想帮。” 阿渺拦住他,语气渐转锋利,“我前几日刚见过映月先生。你这般无礼,就不怕连累你们青门的声名?” “师叔祖若因为这般小事就为难我,那我不敬他也罢。” 阿渺此生见过的怪人不少,却还不曾遇到过眼前这种油盐不进的。 “既如此,那我也不必顾及青门的面子了?上回你使诡计让我划伤了手,我可还一直记着呢。” 她双手拉开冰丝链、钩动暗藏的乌金丝,将寒铁雕制的蔷薇花“啪”地一声弹开,径直掠向无瑕的脖颈。 无瑕听到风声,却不避不躲,任由那蔷薇花缠上了自己的咽喉,锋利的花蕊划过下颌、留下了一道鲜红的血痕。 “你!” 阿渺这回真是无语了。 这又是什么攻心的招数?伏低作小、装可怜吗? 无瑕淡淡道:“上次交手,迫你划伤了自己,今日还给你,便算两清。” 他单手托住怀里的孩子,另一只手抬到自己脖颈处,慢慢地将绕在上面的冰丝链解开、扔下。 “下在那些尸体上的毒,是为了除掉他们稍后跟来查看的同伙,并不是有意针对你。你的死,亦与我无关。”语毕,重新抱好师弟,朝前缓步而出。 她的死? 阿渺听得一头雾水,正要开口,忽觉得自己腕间脉门一阵剧痛,酸麻感沿着手少阳三焦飞快地蔓延开来。 不好,中毒了! 她来不及细想,连忙盘膝坐下,运功抵毒。 一定是刚才检查尸体时,不小心染上了这人下在尸体上的毒。 好个阴毒卑劣狡诈之人! 阿渺恨不得把平日从卞之晋和安思远那里听来的脏话、一股脑地全部倾倒到了无瑕的头上,将他骂个体无完肤! 她自小就被教导着要对人客气有礼,行事也必然考虑大局,可不知为何,对着面前这人,竟有了种什么都不想再顾忌的劲头…… 抬眼瞧见那天青色的衣袍掠至自己身侧,又想起师姐说的青门中人打赢了会弄去囚禁虐待之类的,心怦怦狂跳了几下,差一点运岔了气、霎时喉间一股腥甜。 无瑕从阿渺身旁走过,却丝毫不曾放缓步速,施施然而行过,仿佛她已经是个死人。 阿渺抑住情绪,合上双眸,努力将意识集中。 她体质特异,能脉门自行闭气归谷,自是与常人不同。忍着痛,从手少阴心脉反推气血逆行,不出一柱香的工夫、便将那毒逼出了体外。 待解完毒,方又才意识到,这毒虽容易沾染,毒性却不算强,根本不是那人说的那般骇人严重。想必他又是故意攻心,夸大其词、扰人心志!若不是她心性坚定,且又体质特殊,常人被他那般一吓,必是忧思忡忡、心绪难定,耗费几个时辰都未必解得了毒! 阿渺恨恨咬牙,站起身,朝着无瑕离去的方向,发足疾奔着追了过去。 他总这样不择手段,那她也就不必客气有礼了! 松林的外缘处,无瑕抱着小师弟,慢慢寻到了通往坡顶庄园的石阶。 此时夜幕已暗,草木略带潮湿的气息被微风拂散,静静地四溢开来。他脚下触到一截台阶,心中默默数着数,缓缓拾阶而上,朝前走去。 空气中的某种味道自上而下地溢了出来,令他神情微微一紧,警觉地停驻了脚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