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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握住阿渺的小手,眼中熠着光亮, “你说, 会不会是舅父来救我们了?” 阿渺这时也才看清,被封住了的窗户一角上,映着橙红的火光,火源似乎来自及其临近的建筑, 焰苗窜得很高很急。 她不觉兴奋起来:“真会是舅父吗?” 程贵嫔也下榻走了过来,揽住两个孩子,一面抬眼朝窗纸上的火影望去。 三人被马车从宫中送来之初,并不清楚身处何处。但萧劭一路留心记忆马车所行的细节,从宫外大道转至小巷的距离、时长,在心中一一推敲分析,之后又留心观察送餐的仆婢举止形容,时不时出言试探几句,慢慢在心中做出判定,推测他们多半是被关进了紧邻皇城的庆国公府。 纵观整座京城,没有哪里能比陆元恒自己的府邸,更能掩耳目、防卫周密。 可如此一来,无论有没有人施救,想要逃脱都将是万分艰难之事。 但萧劭无法放弃任何可能的希望。 “阿娘,不管这火是谁放的,我们都该试着趁机逃出去!若是失败了,大不了被他们再捉回来。陆元恒若想要我们的性命,不会因为我们逃离便放弃,若他出于利益权衡而不敢杀我们,也不会因为我们尝试逃走就改变心意。” 程贵嫔护着一双儿女、在陌生的囚禁环境中待了几日,早已是心力交瘁。她自幼娇生贵养,性情柔弱,但为了不让孩子担心,一直强打精神硬撑着。眼下见儿子态度坚决,她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反驳的理由来,只是茫然失措,“那我们……该怎么逃?” 萧劭沉吟片刻,让母亲和meimei稍等,自己走出内厢,将前门轻轻拉开一些,向外张望。 屋外火光冲天,紧邻着的一座院落上方燃烧着腾腾烈火,将头顶的夜幕都照得明亮如昼。那火势看上去十分迅猛,被夜风拉扯出张扬的姿态,正极快地向这边的建筑屋顶移动。透过正对着的月门,能看见不断有提着水桶等物的仆役来回奔走,一面喧杂地指挥、呼喊着。 守着门口的几名侍卫,也被大火吸引了注意力,眼见火势朝这边移动,不约而同地都流露出焦灼担忧之意。 今夜国公夫人骤然离世,负责调遣任务的张隐锐等人滞留在了凌烟阁,之后家仆侍卫中的管事者、又按习俗去了凌烟阁外哭悼,剩下的全是听命行事的部属,不敢擅自做决定,眼见着宗祠莫名起了大火,也只能按照命令继续留在这里。 萧劭观察了片刻屋外的状况,转身回到内厢,对程贵嫔和阿渺道: “庭院里的仆婢都去救火了,我想办法把外面看守的侍卫引开,便能安全逃出这座院子。待出了院子之后,我再按照那天马车入府的过程反推,应当能辨出出府的方位。此处离皇城很近,也就是说,离舅父的府邸也不远!就算只靠我们自己逃过去,也未必没有可能。” 程贵嫔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犹豫不决,“可……若是路上碰见士兵……” 一旁的阿渺挽住母亲的手臂,仰着小脸,“阿娘就听五哥的,试一试吧!就算碰到士兵、又被捉住了,大不了还被关回来。而且现在外面起火了,我们一直留在屋子里,说不定还会被火烧到!” 她还记着从前的那个噩梦,万分不愿五哥靠近任何有火的险境…… 程贵嫔瞧着两个孩子坚决而殷切的神情,终是也定下心来,慢慢地点了下头。 阿渺刚才的话,倒是给了萧劭灵感。 他四下张望一番,将母亲和meimei引至外厢,自己回到里间,反手取过案上灯盏,举到榻帘下,将帘帐、屏风等物逐一点燃。 火苗腾然窜起,极快地燎到了横梁。 京城气候潮湿,宗祠一带的宅院又极为老旧,为防梁柱木料生蛀虫,府中仆役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四下刷些硫磺涂剂,驱杀虫蠹。此时火舌窜上了房梁,噼啪烧了片刻,猛地发出一声爆裂响声,涌下了大团呛人喉鼻的烟气。 萧劭用衣袖掩住口鼻,拉着母亲和meimei,躲进了靠门的角落处。 因为屋子被封死了窗户,浓烟开始大团大团地弥散开来。掉落的木梁惊动了看守的侍卫,推门而入之后,又被烟气呛得咳嗽不止,一面慌乱地奔入火势最猛的内厢查看。 萧劭屏息凝神,数着最后一名侍卫也奔入了浓烟弥散的内厢,迅速拉起母亲和meimei,逃出房门。 他努力回忆来时记住的方位,不敢完全按照原路、撞上门口与要塞处的守卫,只朝着连接外巷的方向、挑隐蔽和阴影浓重之处行走。 未过多久,三人穿过一片林木,抬头望见一堵高墙。 砖石砌成的围墙既高又厚,显然连接着府外的巷道,但也因此根本无法空手翻越! 萧劭旧伤未愈,又高烧刚退,急走了一段路之后,身体有些不受控制的发虚,此时扶着墙,心中不禁涌出一丝绝望。莫不是上天并不曾听见他的祈求与承诺,注定要亡他于此? “我知道怎么上去!” 一旁的阿渺松开母亲的手,俯身捏起外裙的裙摆、折系在腰际,然而撒腿转身跑开。 她在几丈外的空地上驻足,回转过身来,迅速地朝前疾驰几步、助力蹬起,手脚麻利地攀上了靠墙最近的一株樟树,再一个翻身,站到了一根粗壮的矮枝上。 阿渺扶着树干,微微倾身,向萧劭伸出小手,“五哥,把你的腰带也给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