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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去无声,楚漠他们甚至完全察觉不了,仿佛没有人进过这个房间。 坐在床边的重锦自始至终神色未变,即便在蔺其道说真正想要容淮性命之人就是他时,他也并无多余神情。 在明珠光芒之中,重锦俯身而下,两额相触,用神魂去感应容淮眉心间那点水滴似的殷红, 血光缓缓亮起,紫眸映上暗芒,与此同时在容淮体内的玉剑有所感应,剑身缠绕着的血色灵气丝线随之舞动。 在那层苍白的皮肤之下,重锦看见了以眉间血为起点,密密血线犹如蔓延根系,血茧似的密不透风围住容淮,隔绝掉任何想进入容淮体内的灵气。 三道封印,玉剑、心头血、绝魔丝,是真。 如今绝魔丝已毁。 仅剩的玉剑和心头血不能取! 绝对不能取! 今夜无月,夜色粘稠得如一团散不开的墨,窒息、沉闷,令人无法喘过气来。合体期的妖兽在云中急速穿梭,始终沿着折回中域的方向,没有半点改变。 晚风越渐得凉,呼啸着吹打着窗户。 在不知不觉中,已到子时,正值日夜交替更迭之时,第四日了。 床上本该休憩之人,浅淡的呼吸微变,放在软被中的手微动。重锦心有所感,往床上的人看去。 长睫轻颤,慢慢地,一点一点揭开眼睑。柔软的浅眸之中,光芒尽褪,宛如蒙尘的琉璃,视线无所依,在黑暗之中迟迟寻不到落处。苍白的唇张了张,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看不见、听不见、摸不见、闻不见、说不了,神魂昏沉。此时的容淮宛如装在了一具傀儡之中,成了被禁锢的,即将死去的魂灵。 心猛地揪起来的疼。 重锦双手颤抖,抱住茫然无知的人,死死搂紧这具清瘦脆弱的身子,所有的坚持和信念在看见无论何时皆能从容的人,第一次露出这样无措的神情时,已经彻底崩塌。 “去无涯海。” “我们去无涯海。” 远处苍穹之下,相隔而立的山峰之巅,有一人负手而立,遥看着合体妖兽快速调转方向,九品神行符不要命地用在合体期妖兽身上,快到化作一道光。 容淮无修为,用不了撕裂空间的传送阵一类的东西,里面空间乱流太强,很难护他周全。尤其如今这般已经命悬一线的身子,他们更是不敢有丝毫差池。 微风轻抚衣袍,带过腰间铜铃,响起悦耳的铃声。但这只是金铃自己的铃声,并非神魂触动而发出来的。 “到底是神尊,即便只剩一丝全无记忆的残魂,也容不得小觑。他所设的局,终究能解只有他自己啊。” 无人答话,已经五百多年没能回到躯体之中的神魂,已经陷入整日昏迷之中。 叹息湮灭在寒风之中,手握住铜铃,指腹轻抚着上面的金纹。快了,神有不死之身,只要得到镇压在无涯海底的古玉瓶,躯体重塑、神魂归位,就会无事了。 * 无涯海位于修真界边界,先前灵玉门的人只知道回中域,漫无目的,如今他们有了去的地方,速度前所未有的快。 就算不知道无涯海为什么能救大师兄,但只要能有办法,他们定竭尽全力。合体期妖兽很快精力费尽,八师妹给了它一颗九品能增进妖兽修为的丹药当做报酬后,十师弟就让这合体期妖兽离开了。 之后重锦以紫藤为庇护,将容淮护在里面,全以自身所有灵气赶路。大乘巅峰的修为,加上十几张九品巅峰神行符,一息之间可跃出上千里。 楚漠本担心重锦受不住,想要由灵玉门的人轮流带着容淮,但让重锦拒绝了。即便精疲力竭,重锦也只是简单服用了一颗丹药,勉强恢复一点灵气之后,再次护着容淮前行,半息也舍不得将人交出去。 楚漠看了眼重锦苍白的脸和周身起伏不定的灵气,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在重锦脸上除了对小淮的担忧和紧张之外,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另一种挥之不散的害怕。 除了怕小淮身体出问题外,重锦还在害怕什么? 就这样,在拼了命的赶路之下,原本漫长的路程,竟是从在即将迎来第六日的前一刻赶到了。 仅差一刻,就是两日,也是丧失五感的容淮在神魂即将随之沉寂消亡之前的前一刻。 在踩上万里荒原之时,所有人吐了一口血,体内筋脉刺痛,几欲废掉。谁也没想到,第一次伤着灵玉门这群人的,不是修士,也不是什么法宝,而是赶路。 赶路赶到重伤。 裹着容淮紫藤悉数垂下,而后艰难地编织成藤床,重锦咽下喉中腥甜,仔细地理着盖住容淮的灵狐大氅。 “到了。”他抚过那已经彻底如同精致木偶般的人眉眼,额间的那点殷红依旧刺眼夺。别害怕,很快就能醒来了。 无涯海魔气肆虐,以海为中心,方圆万里之内除了那一片适应魔气而生的无涯林之外,死寂一片,没有一个活物。 重锦曾在无涯林生活过二十多年,无涯海他自然是来过的,以他的性子,若是别的地方定要下去看一看。可无涯海没有,因为他知道还没到时间。 而现在,从神魂深处传来的强烈感,仍旧拒绝着他去无涯海。 还剩一刻钟。 不敢有丝毫懈怠,重锦再次带着容淮跃向无涯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