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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 她现在就已经很着急了,刚才从三哥那边出来,就小跑着来到了爹爹这,但她还是尽量用最平静的语气和爹爹说话,这个时候,她越不能着急,尤其不能哭。 要不然爹爹更加不可能答应她了。 “爹爹,” 顾无忧抬头看着他,语气坚定,“我要去。” 顾无忌没想到自己好言好语说了这么多,得到的还是这样的回答,他脸一沉,刚要说话,就听到顾无忧继续说道:“外祖母和我说,当年外祖父不同意把母亲嫁给您,您在王家跪了一晚上,是母亲后来陪着您,他们才同意的。” 见他神色微顿,似乎是在想那桩往事。 顾无忧也没起来,膝行着到了人的跟前,细白的小手抓着他身上的绯色官袍,仰头望着他,“爹爹,母亲喜欢您,所以她不顾自己柔弱的身体也要在雨中和您同跪。” “我也喜欢他。” “这样的时候,我想陪在他身边,即使我什么都做不了,可我就是想陪着他。” 她嗓音温柔,语气却执拗果断。 常山早在父女俩说起旧事的时候就退了出去,此刻,这偌大的屋子只剩下父女两人,顾无忌垂下眼帘看着顾无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几个月的礼佛让少女整个人都变得沉静了许多。 这张从前和成黛只有几分相似的面貌,如今竟好似能够重叠起来。 烛光摇晃。 他眼前好像又出现了那一年的景象。 磅礴的大雨,他跪在王家门前,廊下的灯笼都被风雨吹灭了,他脸上全是雨水,脊背却跪得挺直,就在这时,有人撑着伞到了他的身边,那个穿着白衣的女子把手中的伞撑在他的头顶,轻叹一声后,手上柔软的帕子一点点擦拭过他的脸颊。 看到她出现。 他又是高兴,又是焦急,握着她的手,让她走,生怕风雨坏了她的身体。 可她却只是满目温柔的望着他,什么话也不说,握着他的手陪着他一起跪在那个风雨不停的夜里。 回忆渐渐消散。 眼前出现的是他们的女儿。 她也是那么固执,那么执拗,不哭不闹,却让他毫无办法。 顾无忌喉间一哽,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抬起宽厚的掌心覆在她的头顶,哑着嗓音,问她,“你就非去不可?” 顾无忧毫不犹豫地点头。 顾无忌沉默地看了她良久,须臾之后,他闭上眼睛,长叹一口气,“你先回去吧。” 并没有给人一个答复。 顾无忧虽然心中焦急,但也知晓这个时候说得越多,反而越惹爹爹不快,她轻轻应了一声,又起身朝人敛衽一礼才离开。 等她走后。 顾无忌一个人静坐许久,才朝外喊道:“常山。” 吱呀一声,门被人从外头推开。 常山走了进来,低声问,“您有什么吩咐。” 顾无忌淡声吩咐道:“明日你亲自护送小姐去别庄养病。” 常山一愣,抬头看着顾无忌,见他望着半开轩窗外头的兰花,半响才反应过来,低低应了一声“是”。 * 翌日。 定国公府一大早就开了门。 常山亲自领着一队精兵,护送“顾无忧”往东郊的别庄养病,一路上并未遮人耳目。 这病来得稀奇,至少定国公府的下人们都十分奇怪,为什么昨儿个还活蹦乱跳的五小姐今日突然就病了,还得送去别庄养病,可主人家的事,他们哪里敢多言,顶多是心下腹诽几句。 而此时的摘星楼。 那个本应该在马车里的顾无忧却好端端地坐在软榻上。 顾瑜和顾九非今天也没去上学,就在屋子里陪着她,相比顾九非的沉默,顾瑜的话就多了,她一脸不高兴地看着顾无忧,又气又急,“你知道临安是个什么情况,就这样过去?要是路上出什么事可怎么办?” 顾无忧柔声宽慰道:“我坐得是三哥准备的船,他吩咐徐管事亲自运送货物去临安,还派了不少护卫保护我,不会有事的。” “你——” 顾瑜张口,又辩不过她,只能气呼呼地说道:“我就没见过你这样死心眼的,不就一桩生意,没了就没了,大不了以后再做就是,再不然,你让人把东西运过去就是,干嘛非要走这一趟?” 顾无忧笑笑,却不说话。 她知道阿瑜他们不理解,她也知道自己过去做不了什么,可她想陪着他,无论他是好是坏,她都想陪在她身边。 顾瑜劝不住她,便去拉顾九非,“九弟,你来劝劝她。” 顾九非被推到了前面,他就站在顾无忧跟前,少年身形如竹,此时垂着眼帘看着顾无忧,却没有出口相劝,只是问她,“你非去不可?”见人点了头,便也只是一句,“那就去吧。” “你——” 顾瑜在一旁瞪大眼睛,“我是让你劝他,你,你们......” 她看看顾无忧,又看看顾九非,气得起来又坐下,最后还是忍不住摔了帘子出去。 顾无忧似乎也没想到顾九非会说这样的话,她在一怔之后,那双眼睛又慢慢沾了笑意,弯弯的跟挂了两个新月,她拉着顾九非坐在自己身边,发觉少年局促的身形,柔声笑道:“爹爹身体不好,这次估计又被我气到了,回头你记得多看着他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