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漫千山 第50节
裴月臣道:“你让我拟的训练纲目已初具雏形,只是有些地方,我还没有把握,所以找老车借几个人试试,看看训练情况,然后再做调整。” “这么快训练纲目就出来了!”祁楚枫惊喜道,“让我看看。” 裴月臣从怀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呈给她。 祁楚枫也不回营帐,就立在当地,细细翻看:“……前营要分前、后、左、右四哨。前哨直接迎敌,后哨策应。两翼的左右两哨保护前哨,使其侧翼不受攻击……头、翼、尾不是固定不变,哪支首先遇敌,哪支队伍就是头。妙呀!月臣,如此队形机动变化,皆可为正兵,又皆可为奇兵!”她低首看册子时,裴月臣一直静静望着她,在她抬首的一瞬,他却微垂下眼帘。 车毅迟在旁也笑道:“我说呢,我站在这里看了半日也没看出端倪来,原来如此!” 祁楚枫低头又看:“其人不拘多寡,或两人为一塘,或三四人为一塘,或二三十塘以至百塘,远近随时酌拟,每塘相去五六十步。在校场用十塘……月臣,这是何意?” 说话间,她本能地走近裴月臣,伸手又要去拉他。 裴月臣却往后退开一步,解释道:“东南地界不同于荒原视野开阔,须得发塘报探贼。” “你怎么了?”祁楚枫奇道,不明白他怎么好似在躲着自己。 旁边车毅迟瞧着,下头的兵士们也都盯着,裴月臣不免有些许尴尬,抬手指向大帐:“将军请借一步说话。” 祁楚枫有点莫名其妙,遂与他一同往大帐内行去。待进了大帐,她迅速转身,面朝他,奇道:“到底怎么了?” 裴月臣仍是与她保持了距离,也不抬眼看她,沉声道:“我是为将军的名声着想,反思了这些年来言行举止的不当之处。” “嗯?”祁楚枫没听懂。 “将军,”裴月臣此时方才抬眼看他,“是我不好,你如今早已长成了大姑娘,我却一直当你是当年的小女孩,言行举止疏于自律,今后我一定会倍加留意。” 闻言,祁楚枫愣在当地,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的真正意思。回想到昨夜的那幕,她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去……他是意识到了什么了?所以有意和自己保持距离? “好,我知道了,你说得有理。”祁楚枫勉强自己笑了笑,“军师就是军师,替我想得周全。” 裴月臣低眉道:“将军若无别的事情,我回校场了。” 祁楚枫点了点头,将手中册子也还给他:“去吧。” 裴月臣接过册子,出了大帐,这才悄悄喘了口气。他既已明白了自己的心思,就明白自己应该在行为上有所克制,绝不可对楚枫流露出半分亲密之态来。 不日便要进京,这两日祁楚枫也忙得很,毕竟将会离开月余,须得将各项军中事务都落定,方不至于出乱子。这几日她几乎碰不见裴月臣,即使见到,也只是匆匆打个照面,连多说几句话的功夫都没有。以往即便忙,两人一日之中总有一两顿饭能在一块儿吃,这几日却是碰不上。 祁楚枫知晓裴月臣是在有意回避自己,暗暗后悔自己那夜的失态,心中郁郁,生怕自己再进一步,反而逼得他呆不下去,遂也不愿去勉强他。 直至进京那日,裴月臣才总算出现,随同车毅迟等人,一直将她送至三步亭。 沈唯重也来相送,还带了一大包牛rou干还有那一本自己编撰的识字小册。 “你若吃不惯京城的饭菜,可以吃这个,别饿着自己。”沈唯重朝阿勒道,“还有这本小册,即便不想练字,有空也可以拿出来看看,不会生疏。” 阿勒接了,点了点头。 这边,祁楚枫嘱咐了车毅迟,赵家兄弟等人,最后才转向裴月臣,态度仍如往常:“月臣,军中之事,你多替我盯着些。有劳你了!” “将军言重了。” 祁楚枫道:“对了,这两日我太忙,总没找着机会跟你说,我从云儿的营里挑了五百人马,都是些南边的孩子,性子也老实。你的训练纲目出来之后,可以先在他们身上试试,然后再作调整。” 对于这两日自己为何对她避而不见,她只字不提,反倒说是自己忙,裴月臣心中更加歉疚:“我知晓了……将军,到了京城,万不可意气用事,切记切记!” “放心,我有分寸。”祁楚枫笑道。 她笑得虽轻松,裴月臣却知她此行不易,加上她的性情,宁可破釜沉舟,也不会答应圣上赐婚。 “楚枫,君前奏对,可不是小事。”他神情凝重。 “我知道。”祁楚枫翻身上马,朝他一笑,“你等我好消息!” 裴月臣待还想说什么,她却已策马前行,只得施礼目送。 阿勒与云甲玄骑紧随祁楚枫,最后还有四辆马车,专门用来运载诸人的行装和上京礼品等物。马蹄达达,车轮滚滚,一行人马渐行渐远…… 赵暮云忧心忡忡地看了一会儿,问赵春树:“哥,你说万一圣上非要赐婚,咱家将军会不会跟圣上吵起来?” 赵春树挠挠头:“不至于吧……老车,你说呢?” 车毅迟也说不准,抱怨道:“应该不会吧,大过年的,圣上何苦找咱家将军不痛快……军师,你说呢?” 三人齐刷刷看向裴月臣。 裴月臣却只是轻叹口气,什么都不肯说,默默返身而行。 “连军师都摸不准……”赵春树摇头叹道,“我看咱家将军这回玄了。” 赵暮云不安问道:“万一将军真把圣上惹恼了,会怎么样?” 车毅迟满不在乎道:“还能怎样,大不了就是扣银子,去年的军饷就没给齐。好在咱们北境还有屯田,要不然真就饿死了。” 众人皆往回走,见沈唯重犹在怔怔出神,赵春树一把将他拖上,亲热地勾住他脖子:“想什么呢?还出神。” 沈唯重被他拖得踉跄了一下,站稳之后道:“我……我也要和诸位道别了。” 作者有话说: 两件事:1、写长评活动圆满结束,因为有好几位同学写了不止一篇,算了下正好一起是十位同学写了长评,所以请这十位同学将快递地址微博私信给我,附上晋江账号还有想要的书名。 2、因为存稿岌岌可危,从这周起改为每周一、三、五更新。 ◎最新评论: 【球球了我想看老树开花 军师发疯 嘻嘻】 【阿勒好可爱~还有裴月臣你个憨憨】 【爱是克制啊在这部里。。啊太难了】 【无语了,又改为一三五了】 【撒花花】 【又没更新】 【恭喜月臣开花?他虽然在回避楚枫,但也是因为已经知道自己的心意,同时更想要楚枫开心、平安。因为有爱,所以克制。静待后续发展~】 【一个拥抱,然后退到几日不得好好相见!这算是裴月臣进步了呢?还是退步了!开窍了,反而退得更远!这真是现实生活啊!故意拉得远,好像是在约束自己,其实,是折磨自己和折磨我们楚枫!我祝福楚枫去京城的路上,刚启程就遇到马匪青木哉!然后再看一把裴月臣千里奔袭找楚枫!让裴月臣彻底清醒,再不能放开楚枫离开自己涉险,让裴月臣彻底放弃最后的界限,直奔楚枫!生死面前,才能真正体会到自己的心里最牵挂的那人,什么规矩什么地位什么皇权,统统比不上,她的安危!这个青木哉,抓着你,好促成荒原安定和枫月cp的圆满!或者,楚枫顺利带回程垚,让裴月臣成为北境第一醋王,也行!怎样都是最好的安排!比起过年那些天全网不更新,一三五更也是最好的安排!】 【看到这里,我突然觉得有些事真的急不得,只有自己看清自己的内心,才能知道接下来干什么,比如月臣...】 【唉,祁妹心都碎了,程垚帅哥快出来助攻吧!】 【怎么这样……】 【这个沈唯重是不是有别的身份?】 【坦坦荡荡是友情 扭扭捏捏才是爱 恭喜楚枫 你的榆木开窍了】 【裴月臣的刻意回避,楚枫的心一点点往下沉,心疼我们的将军啊!她都明白却什么都不能说。】 【啊?本来周末不更就意犹未尽,现在竟然要一三五才更……】 -完- 第51章 (上) ◎ “啊?”赵春树一怔。 闻言,连行在前头的裴月臣和车毅迟、赵暮云等人都诧异回头……◎ “啊?”赵春树一怔。 闻言, 连行在前头的裴月臣和车毅迟、赵暮云等人都诧异回头。 “你要走?”赵暮云问道。 沈唯重朝众人一笑:“我想过了,我这个人留在将军府中也没什么用,原来还能教阿勒姑娘写字,现在她去了京城, 我也没什么事做, 所以我想着我也回老家过年去, 然后重新谋一份差事。” 裴月臣道:“阿勒姑娘去京城也不过月余,等回来了, 还是需要你接着教他。” 沈唯重道:“她很聪明,学起来很快,我能教得其实已经不多了。而且我还编了一本识字册子, 便是我不在, 她看着册子也能接着学。” “你是不是觉得在将军府赚的银子比不上商队里?”赵春树是个直肠子。 “不是……”沈唯重朝他们笑道,笑容带着几分苦涩, “我就是……其实我在将军府里也没什么用处,我也不想吃白食,还是另寻一门差事合适。也许还在商队里, 我也喜欢在商队里头,热热闹闹的。” 人各有志,不便强留, 裴月臣问道:“你已经想好了?” 沈唯重点头,笑道:“想好了, 军师不用担心, 我到归鹿城里, 找家商队, 找个活儿不是难事。” 赵春树揽住他肩膀道:“可还来北境?” “那是自然。”沈唯重笑道, 这话却说得没甚底气。 赵春树向来听不出弦外之音, 当即用力拍拍他肩膀,笑道:“那就好,咱们还能经常见着!” “对、对……”沈唯重也笑。 裴月臣道:“便是要走也不急在这刻,回府收拾收拾,再雇一辆马车。” “东西我都已经收拾好了。”沈唯重从马背上取下一个小包袱,自嘲一笑,“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就是几件旧衣服。诸位,这些日子承蒙不弃,对我照顾有加,来日若有机会,再图回报。在下就此告辞!” 说罢,他朝众人含笑拱手辞别,拿着小包袱,往归鹿城的方向走去。 这么突然而匆忙的辞行,裴月臣已经明白过来,沈唯重是不愿他们为他准备多余的盘缠路费,是真的不愿做他方才口中“吃白食的人”。 风过,卷起官道上的尘土,一并连同路边的残雪,打着圈转。沈唯重小小的瘦弱的身影,愈发显得寂寥。 “他……就这么走了?”赵春树诧异道,“将军和阿勒都不知道吧?” “他应该是故意挑这个时候。”车毅迟望了一会儿,叹道:“是条汉子呀!” ************************************** 又下过了两场雪,很快距离祁楚枫去往京城已经半月有余。楚枫连一封信也没捎回来,究竟她在京城情况怎么,裴月臣是一点都不知晓。他每日在军中训练兵士,有时车毅迟或是赵家兄弟也会来问他,有没有将军的消息?他只能摇头。 “怎么连军师你也不知晓?”他们会遗憾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裴月臣心中并不好受,但又不得不承认,连他内心深处都觉得楚枫应该给自己捎封信,哪怕就是一个口信也是好的。其实从前楚枫也曾随祁老将军进京,那时他也并未像今日这般日夜悬心,或许是因为她和祁老将军在一起,所以他并不担心。 此次是她孤身一人面圣,又是拒婚这样的大事,裴月臣眉头深颦。 难道她未想到自己会担心吗? 又或者,是她离开前那几日的疏离,使得他们俩之间有了距离?早知如此,自己实在不应该…… 裴月臣叹了口气,此时他正好经过楚枫院落的院门,从外往里望,没有昔日熟悉的温暖灯火,一片寂静暗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