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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音有些沙,像是压抑了许久才说出来的,低沉悦耳,像是要传到人心里去。 谢恒觉得自己像是在艰难抵御妖妃诱惑的明君。 可不见的话……这人想说些什么? 谢恒只觉他的理智像一叶在海浪中翻滚的扁舟,在狂风暴雨中努力屹立着,但支撑的颇有些辛苦。 他甚至觉得即将要出口的话是一种残忍。 “不行。” 秦烨的眸光暗下去,很克制的退后了半个手掌的距离,不再贴得那么近,勉强给谢恒留了个腾挪转移的空间。 谢恒的心空落了一瞬。 明明这人什么都没做,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未曾如何变化,可他为什么从那双眼睛里看出来一点点委屈? 这么正常的行事,这么勤政的举动,怎么感觉如同做了什么错事一般? 谢恒强忍着不再去看秦烨,嘴里说些什么几乎未曾思考:“你先去稍间待着,就一会。” “孤忽悠……见完杨崇就来瞧你。” 秦烨的眸光又亮了一点。 第44章 蓝颜知己—— 杨崇顶着初春的凉风在疏影阁外站了好一会, 才得了传见。 太子带天巡狩,对南疆诸事皆有处置之权,早前未曾赴他的接风宴,一直让杨崇心底很是不安。 接了京中与南周的数封密信, 下定决心要对太子下手, 他心里就更是不安了。 这可是当朝储君、皇帝唯一的嫡子, 杨崇在朝中打滚了半辈子, 岂会不知道干系重大? 即便所有的计划都顺利施展, 京中那位履行诺言, 只怕他也得脱了一层皮去。 所以, 即便他算准了天时地利拜上门来, 却仍旧被晾在门口好一阵子,杨崇也没有半句怨言,规规矩矩的行礼参拜, 起身后依旧遵礼低头垂首, 并不敢直视座上之人。 也因此, 杨崇并没瞧见太子稍稍整理后仍旧带着两分凌乱的发髻, 以及微微发红的眼角。 谢恒如今在与寻常臣子交谈一事上已然是驾轻就熟,他只当没有徐道晏叛逃杨崇失察一事,含笑褒勉了杨崇任南疆代总督一年的所作所为。 杨崇被太子轻朗温和的声音夸了个飘飘欲仙,险些怀疑起自己最初的判断。 难道太子不见他不是因为要下狠手治他的失察之罪,而是入城时真的身子太弱病得起不来床? 好一会,杨崇才想起自个此来的真正目的。 “殿下, 定国公素来行事猖狂, 一回南疆就擅自调兵且未曾请示于您。今日您去了中军帐闹了一场,又调了一千东宫精锐入驻城外兵营,他势必不满。” “嗯。” 杨崇瞧见太子轻轻应了一声, 似是向后靠了一靠,姿势更随意散漫些,才满不在乎的道:“他对孤不满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从行宫回来,他秦烨几时给过孤一个好脸?随他去。” “殿下有所不知,臣在南疆军中也算待过几年,说句不当说的话,定国公为人睚眦必报,刻薄寡恩,从前在棠京是人在屋檐下,他有多少心气都不便施展。” “可如今回了南疆,满城就是旧部下属,堪称手眼遮天,此时若恶念一起,恐难自抑。” 杨崇声音说得很轻,似乎怕隔墙有耳一般,意在暗示太子如今身在郡城之内,一举一动可能都在秦烨耳线的关注之下。 但隔墙当真有耳,是以这两句话很轻易的传入了稍间的秦烨耳中。 他无声的咬了咬牙,手里捏着的琉璃茶盏在悄无声息间化为粉屑。 听旁人转述自己的坏话,和亲耳听见有人在自己心悦之人跟前说自己的坏话是不同的。 上次他听见太子转述秦烁的一般作为,可以只当是隔空被狗咬了一口,当个笑料就揭过去。 如今这样亲耳听见才知道,三人成虎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 他知道太子并非偏听偏信之人,如今也全是故作姿态拿捏杨崇,可这样的话听得多了,真的不会种下几颗种子? 屋外杨崇还在继续说话,秦烨已经想好了他的十八种死法。 另一边,谢恒听完这两句话,几无痕迹的扫了一下稍间的方向。 他心头有些好笑,却还是兴致缺缺的用手指敲击着桌案,原本染上艳色的眼角在烛火下有几分潋滟的色彩。 “杨卿这话是什么意思?定国公……虽则为人轻狂些,但也是国之忠臣,去岁父皇召他回京,任你为代总督,他也是一句话未说就回了棠京。怎么,你觉着,他会因为不满做出什么事情来?” 这话说到后来,已然没有先前肯定。 杨崇只觉自己一番说辞终于有了用处,忙道:“臣也是想防患未然,殿下细思,武宁侯府与淮王府如今皆在棠京,定国公满族命脉都在陛下手中,他怎么敢直接做出不臣之事?可明郡终究是与南周交壤之地,若有流匪贼寇,甚或敌国暗谍,潜伏入了杜若园,也并非不可能。” 这几乎就是在明着说,秦烨因怕亲人死绝而不敢直接造反,但暗地里派些人搞刺杀的可能性可不小。 太子似是沉默了一下。 室内静默了数息,杨崇才听见太子轻轻的一声叹息。 “那杨卿有何防患于未然之策?” 杨崇躬身道:“殿下抽调了东宫精锐去了军中,杜若园内防守自然就松懈了些,此时若从城外的神卫军内调人则动静极大,难保不惊动定国公。殿下若信得过臣,臣在城内亦有亲信旧部,愿护卫殿下左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