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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动摇的念头也不过在心上略微晃了一晃,木已成舟,怎么能出尔反尔。他不得不硬起心肠,轻轻推开怀中的岚岚,提起脚边的行李就上了路旁的一辆的士,在车上再次回头时,正好看到岚岚满面泪痕地向自己挥手道别,他突然感到钻心的疼。 岚岚的辞职报告递到老板赵丽文那里,她惊讶之余,深感惋惜,她为岚岚申请的“领导力培养”计划已在年初通过审核,也就是说,只需两年的时间,她的职业生涯将会有质的飞跃。 然而,岚岚十分清楚,一旦得到晋升,她短期内留在Z市这座小庙工作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更别说接踵而至的繁冗的职责和任务了。 尽管前景诱人,她却不得不以家庭为优先考虑对象,尤其是当脑海里闪过圆圆那张因为疼痛而哭泣得几近扭曲的小脸时,她心中残存的一缕遗憾立刻就不请而去——跟工作比起来,她的天平毫无疑问更倾向于家庭和孩子。 辞职手续办妥之后,岚岚恢复了自由身。她带着女儿重回娘家,一家人又过起了如从前那般热热闹闹的日子来。 赵磊对岚岚开玩笑说:“咱们还真不愧是姐弟俩,这下好了,都失业了。” 没多久,他就为这句话付出了代价——岚岚不遗余力地找关系给赵磊在一家外资企业谋了个仓库保管员的职位,即日上任。 赵磊在家呆惯了,兼之对外企有种天生的畏怯感,愣是不肯去,还嘟嘟囔囔地强辩,“凭什么你可以在家留守,我就不行?” 这回连母亲云仙也不帮他了,“等你娶了媳妇,你媳妇要愿意让你在家这么闲着,我绝对不会说半个‘不’字儿。但是现在,你得给我老老实实上班去,你姐费了多大面子才安排下来的,别不识好歹!” 没奈何,赵磊只得再次投身进入上班族。两周后,他的脸上很快恢复了朝气,回来跟岚岚说:“我以为外企有多神秘呢,原来也就那样。没什么高深的嘛!” 岚岚对他的马后炮行为嗤之以鼻,“也不知道是谁,头天上班愣是失眠了半宿。” 赵磊的步入正轨让全家人都缓了口气,云仙更是“积习难改”,很快就跃跃欲试地在老阿姨群里打听起谁家有合适的姑娘来了。 当她把头一个瞅着还不错的女孩特当回事儿似的摆到餐桌上来讲时,立刻遭到赵磊的强烈反对,“妈!饭要一口一口吃,仗要一个一个打,你等我把‘工作’这口饭先消化匀了咱再谈下一步行不行啊?” 岚岚也站在弟弟这一边,“是啊,妈。小磊年纪又不算大,现在才刚刚安稳下来,你让他先适应着,荷包里也攒点钱再来嘛!” 连老赵都发话了,“得得,他们年轻人的事都喜欢自己作主,你就甭cao心小磊了。当初你为了岚岚上窜下跳的,结果不也是她自己找的?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云仙孤立无援,碰了一鼻子灰,顿时悻悻不已,“好,你自己找去,看你能找啥样的回来!” 岚岚悄悄扫了赵磊一眼,只见他面无表情地埋头扒饭,她却情不自禁想起了苏钰,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心底不禁一声叹息。 在家的日子也很难熬,刚开始时,岚岚十分不习惯,每天早上一到六点三刻就被生物钟叫醒,她常常是一个骨碌爬起身后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告别朝九晚五的时代了。看看身旁睡得正香的女儿,只得怅怅地躺下来,却再难入眠。 老赵成功地做了植入钢制脊椎的手术,这样他每天就可以坐在轮椅里出去散步透透气,但时间也不能太久。 天气好的时候,岚岚便带着女儿和云仙一起随父亲出去晒太阳。云仙偶尔听到她抱怨日子难捱也会劝慰她两句,“我刚开始退休在家也很不舒服,慢慢习惯就好了。” 可岚岚想,自己才三十岁,前路漫漫,就这么歇下来,实在有点后怕,她暗忖怎么也得给自己找点事来做做。 于是,她报名去学开车。 头一个月就是在家背规则,考试是上机考的,很容易就通过了。笔试过后就是桩考。 据说不管你晕不晕车,只要自己当司机是绝不会犯晕的,岚岚觉得那简直就是扯淡,她一摸到方向盘就开始心跳加快,头昏眼花,各种心悸的症状全犯上来了。偏偏教练还是个老粗,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不分男女,一视同仁,动不动就扯起嗓子骂人,“跟你说多少遍了,拨方向盘要用力,你没吃早饭啊?还是以为在游乐园玩碰碰车哪……” 教练以前当过消防兵,教练的教练更是一名钢铁战士,手上时刻提勒着一把铁扳手,随时准备砸人。像他这样只是动动嘴巴的,已经算很和风细雨了。 在金牌教练日复一日的骂娘声中,岚岚终于战战兢兢地过了桩考,进入路考的准备阶段。 第一次去大马路上训练,是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 在教练的指导下,岚岚哆哆嗦嗦地把车往高架上开,没多久,教练在身旁又怒其不争地骂开了,“赵岚岚你个死丫头啊!你是猪脑子啊!高架上拉30码?!你从前是开电动车出身的啊?” 岚岚对他这种肆无忌惮的人身攻击早就已经麻木了,一边紧张地盯着前方,一边老实地点了点头,“我刚上班那会儿的确开过一阵。” 教练啼笑皆非,也不跟她罗嗦,直接吩咐,“提速!拉110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