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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宠外室 第70节

    “主子,那小孩子好像与瑜姑娘的关系,非同寻常,属下刚救下瑜姑娘,她就急着回客栈……”

    庆期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成言便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他撇开庆期,紧绷着一张脸,大步往外头走去。

    不过几步,隔壁的门敞开着,成言刚踏进去,就看见了那曾经在梦中出现过的倩影,眼前一阵恍惚,他身子一晃,似是站不住脚,而后下意识抬手扶住了门。

    “咚”得一声响,那门依着他的力,往里一碰,蹲在床榻边上的那人,回头往响声处一看。

    两人直直地对视上了,静默了许久,成言死死地盯着她,眼睛发红,脚步虚浮,立在门前,迟迟不动。

    第119章 不见问意

    成言踏着步子,往前走了一步,可脚上似是挂了千斤重的巨石,让他抬起而过,显之吃力,梦中的倩影虽就在不远处,可他却觉得她与他中间隔着无法跨越的鸿沟。

    那鸿沟隔着误会,隔着化不开的愁思,更甚,隔着死别。

    他慢慢地往前走着,双眸一动不动地盯着近在咫尺的人,似是怕稍有不及,那人在他眼前就此消失,他早已数不清,这一幕在他梦中,出现过多少次,夜夜有人入梦来,夜半之际,醒来之时,床榻侧却怎么都不见人。

    是他错了,错的一直都是他。

    从来都不会轻易言错的成言,在这一刻,悔恨至极,由之而来的悔恨,经年累月,含着血泪,含着悲恸,甚至含着罪孽,是他的自以为是害了她,让她一人遭受非难。

    如今,他还能再见到她,是上天给他的垂怜,往前他委屈过她,往后,再也不会了。他想把那些日夜所想,日夜所念的,尽数说予她听。她以前的困苦,以前的悲戚,他都会为她一一抗下,只求她能够原谅他。

    也就几步的距离,成言走了许久,仿佛走了数月,数年。而两人交叉而过的那些年,在他走过的这几步中,就好似以此散尽。

    阿瑜僵直了身子,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走上前来,她看着成言眸中的悲切,不明所以,她曾想过,两人再见面之时,成言定会抑制不住自己的怒意,讽言讽语直冲她来。

    而当下的平静,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的。

    她宁可死遁也不愿意待在成国公府,就算成言能被她蒙骗住了一时,可当下见到她了,那三年前京都发生的种种,难道他还会想不到其中有她的手段吗?

    她怔怔地看着他的手徐徐地拂上她的面颊,不是含着怒意地掐着她的下颌,也不是用力地箍着她的双肩,他那透着微凉的手,触碰到她的面颊时,仿佛摸到的人是碎影一般,下意识放慢了动作,碰上的一瞬间,骤然缩了回去。

    待发觉眼前的人不会消散后,才敢把手顺着她的脸颊而过,他薄唇微启,想说些什么,却又紧阖上了。

    阿瑜见不得他这幅样子,先声而发,言语中带着尖刺说道:“三年不见,想必世子已然知道,我从来都不想待在你身侧。在你身侧会顺着你,顾着你,哄着你,不过是想找机会遁逃罢了。”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伤疤掀开来,于你,于我,都只是血淋漓的一片,何不好聚好散,全了双方的颜面。颜面尽在时,世子也无需摆出一副深情的模样来。”

    “不然我会以为,就算我欺你,骗你,辱你,你都可以不在意,甚至对我旧情难忘,还想依着旧情,强迫我回成国公府。”

    话毕,阿瑜眸中带着厌恶,死死地盯着成言,她的这番话,已经说的难听至极,直接把一个男子的脸面,不屑一顾的丢在了地上,还不忘踩上几脚。

    她把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若成言再强求的话,恐怕连她都会瞧不起他了。

    成言眸中泛红,一声不响地收着这些刺耳的话,他徐徐地往阿瑜身上靠,环过她的肩膀,带到怀中,在她耳畔轻喃了一句:“别动。”

    阿瑜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可察觉到自己被他拥入怀中后,想把搭在双肩上的手给拂开,而后挣扎了一下,可稍稍一动,她就听到耳边传来成言低而沙哑的声音。

    “好些年没见你了,我都快要忘了你长什么样子了。”话中含着心酸,让人听之,伤矣。

    可阿瑜的心,对着成言早已坚若磐石,不复往前的柔意,对着他,她若是再心软,恐会跌入万劫不复之地。

    她刚想不管不顾地挣脱开成言的怀抱,却见肩上攀上一双小手,用力地想把成言的手给拽开。

    一偏头,看见舟舟踩在床榻上,小手伸出,死命地拉着成言的那双大手,怒气鼓鼓地说道:“肃肃,就算你把我娘亲找回来了,你也不能抱着我娘亲,娘亲是舟舟的,你不可以抱。”

    话音一落,成言瞥了舟舟一眼,眸中还带着隐隐约约的湿意,他方才靠在阿瑜的身上,也就一瞬的功夫,如数的悲意,向他涌来,快要把他淹没而至。

    也就是这小团子的声音把他唤了回来,他湿着目,看着一侧的小团子,轻唤了一声:“舟舟。”

    “舟舟,你是冬日的生辰吗?”而后,他心中虽早有猜测,可到底有些紧张,瞟了阿瑜一眼,又看向舟舟道。

    屋内的火烛似是一闪,让阿瑜的心为之一颤,顷瞬的昏暗而过,她从成言的怀中挣开,下意识地挡在了舟舟的前侧,想阻拦成言的视线。

    舟舟似是不知她心中由生而来的寒意,手上的动作一停。

    顺着他的话回道:“舟舟是冬日的生辰。”

    “肃肃,你以前见过舟舟啊?你是舟舟的子良肃肃吗?”舟舟眼珠子一转,好似转念想到了什么,紧跟着问道。

    成言刚听到舟舟应下了他的那番话,心生一悦,鼻尖涌着的酸意,稍稍散了些,可还没来得及全部退去,却又听小团子软声软言的问道,眸带不解地看着他。

    他既然在舟舟的口中能听到陆子良的名字,就知道,这三年来,他见不到的人,而陆子良轻易便能知道在哪,他与阿瑜的情意,恐怕是他不能比的。

    在京都的这三年,他遣人去探过陆子良的私宅,也明着去问过他,可得来的消息,却不是他想听到的。

    想来也是,陆子良存心要隐瞒着,就怎么可能会让他知道阿瑜的踪迹。不过人还活着,便是老天爷对他最大的怜悯了,这三年的缺失,他还有花上数年的机会,填补上去。

    陆子良,于他而言,从来都不是阻碍,就算他越不过去他们二人之间的情意,但再怎么深的情意,在深仇大恨面前,也经不起磋磨。待阿瑜知道真相以后,也就知道,她与陆子良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就算陆子良是被蒙在了鼓里,不知道其中的龌龊,可到底会被累及。

    “舟舟,我不是你的子良叔叔。”成言看见舟舟软乎乎的样子,觉得眼前的小人儿长得让人瞧了就喜欢,他的心已经软得一塌糊涂,他刚想伸手去摸摸舟舟的头,可手才一抬起,却被阿瑜打落。

    成言眸中闪过一抹伤意,垂下了眸子,可还不待一瞬,复而抬起头来,唇角带着笑,眼中含着柔意,直直地看着舟舟,启唇道:“舟舟,你是不是还没见过爹爹,我是你的……”

    话还没来得说完,就被阿瑜伸手捂住了嘴,她对他使着眼色,那眸中之意,是想让他噤声,她根本不想让舟舟知道,他是他的父亲。

    舟舟睁着他的大眼睛,往左看了看他,往右看了看娘亲,似是不明白他们两人在做什么,他的衣襟被在身后的李哲远扯了扯,他察觉到衣襟一动,往后瞧了瞧。

    “哥哥,肃肃和我娘亲在做什么啊?你快让肃肃走,我要和娘亲回去了。”舟舟软声同李哲远说道。

    可李哲远见到眼前这幅情形,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个头虽与舟舟差不多,可到底是年长三岁,他看得出长辈之间的脸色,也猜得出师长留在口中的话。

    师长刚刚没说完的话,是不是要言他是舟舟的爹爹?

    阿瑜听到了成言的那番话,瞳孔缩紧,再听到舟舟的直言直语,只好强压下心中对成言的不快,怕自己突然发作起来吓到舟舟,仅是怒意上脸地说道:“你想说什么。”

    她怒意已收敛了不少,可舟舟听到后,下意识探过身来,瞧了瞧娘亲的脸色,阿瑜一个不及,脸上的怒意被他看了个正着,他好似从来都没有见过娘亲对谁这么凶过。

    为此,舟舟好像知道肃肃惹了娘亲生气,不知道为何,他起初见到肃肃的第一眼,就莫名地想亲近他,而肃肃还帮他把娘亲找回来了,他觉得肃肃可好了,但若是娘亲不喜欢肃肃的话,那舟舟也不要喜欢肃肃了。

    他抚上娘亲的眉头,轻轻地拂过,小声地说道:“娘亲,你不要皱眉头好不好,我们回去吧。”

    “坏肃肃惹你生气了,舟舟替你打他。”话音一落,舟舟就挥着自己的小拳头对着成言,那阵仗就像是娘亲一点头,他就要拿着小拳头去打成言了。

    李哲远目光一瞥,见此,急忙把舟舟的手给拉下,假若师长真的是舟舟的父亲,那师长看见舟舟想挥拳头打他,肯定会难堪的,亲儿伤父,这怎么能成。

    “不知世子什么时候来的江南,要在江南待多久。若是世子忙完了要事,能得空的话,我当一回东道主,迎一迎世子,再送一送世子。”阿瑜敛着怒意,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成言稍加思索说道。

    这会儿,她顾及着舟舟在身侧,话没有说的太绝,但到底没留有情意,成言若是还要与她纠缠,她此次回去,便什么都不顾了,以即为离。

    听之,成言抬眸多望了舟舟几眼,却见那小人儿转过身子,和李哲远扯起话来。

    耳边依稀听见那两小儿的稚语,他微微转了视线,出了神似的,他怔仲着看向阿瑜,拧了拧眉头,眼眸中尽是伤意。

    如此,静默了许久,谁都没开口说话,僵持而后,成言低垂着眸子,哑声说道:“你又想抛下我。”

    言中笃定,不见问意。

    第120章 一高二低

    成言泣血的这一言,阿瑜却并没有当一回事,她转头把舟舟抱了起来,起身走的时候,稍有瘫软,差点抱着舟舟跌入成言的怀中,可她用右手将扶住了床榻一侧,稳住了身子。

    再起身时,面上寒意,不见舒缓,她冷着一张脸,越过成言,往外走去。

    舟舟伏在娘亲的肩膀上,看见成言低着头,垂着眸子,全身上下散发着阴郁,不禁有点儿难过,他到底是对这个帮他找回娘亲的肃肃有所好感,他偷偷在娘亲的身后,伸出了小手,对着成言挥了挥。

    待快要走出房门时,舟舟见肃肃没有反应,不免有些丧气,娘亲好像不太喜欢这个肃肃,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这个肃肃。

    肃肃怎么就不招娘亲喜欢呢,还惹了娘亲生气,娘亲可是天底下最好的娘亲,想来肯定是肃肃做了坏事,才让娘亲不待见他的,舟舟气鼓鼓地想着,想来想去,也不再费此功夫了。

    可就在阿瑜踏出房门的那一刻,在床榻一侧的人,猛然起身,拽住阿瑜的胳膊,紧紧地抓住她的手,怒气满容地说道:“你就这么不想再看到我?”

    “错的明明是他,为什么你要一而再再而三抛下我。”成言敛去怒意,面上的神情变得委实是快,霎是平静地说道。

    阿瑜的手被他大力一扯,差点就没抱稳怀中的胖墩墩,环住舟舟的那只手稍有一撇,舟舟被她颠得一颤,吓得整个人傻了似的,之后便紧紧地扑在阿瑜的怀里,怔怔的看着成言,带着哭腔说道:“舟舟的屁股墩好痛,舟舟不想再掉到地上了。”

    “肃肃,娘亲和我要回去了,你不要拦着我们好不好。”成言刚才的那番动作,让舟舟想到了那个游商,舟舟还以为成言要像游商一样扣住娘亲,不让他和娘亲走。为此,舟舟掉着眼泪,同成言恳求道。

    舟舟这么一哭,阿瑜也没留神去想成言适才说的那番话,她斜着眸子看向成言,静默了半晌,寡言道:“就算我求你了,放过我罢。”

    阿瑜缓缓地把舟舟放了下来,用手拽着成言的手,直至把那只微凉的手掐地生红,眼见着成言眸中的悲意,紧箍在胳膊上的那只手才有了松动的痕迹,慢慢地被阿瑜甩开。

    她牵着舟舟,不发一言地离开。

    成言见眼前的两人,越走越远,属于人儿身上的那股子暖香,渐渐消散而去。

    他惨白着一张脸,神情颓然,想疾步再追上去,却脚下一绊,身子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庆期在门前没来得及扶住,眼见着主子扑跌在地。

    李哲远听此动静,吓得从床榻上跑了下来,快步跑到了师长的身侧,瞧见师长这幅委顿的模样,不由得一惊,他的手伸也不是,放也不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还不等庆期压下慌意,上前相扶,成言就已经吃力地从地上撑起身来,他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地上,喃喃了一声:“我放过你,谁又能放过我呢。”

    额间的痛意,折磨得他心力交瘁,压得他心头再也不见暖意,浑身仿佛是处在冰窖当中,让他冷了情,也失了活着的力气。

    眼前渐渐失了光亮,模模糊糊一片,伴着头疼巨烈,“哐”得一声,他身不由主地仰面倒地。

    ……

    阿瑜回到胭脂铺,急急忙忙地让霜儿往段府送了口信,她就此离开江南,胭脂铺子还没甩手出去,那她就算到了澧州,身上没有足够的银两傍身,这也是万万不成的。

    先前是实在不好意思去麻烦段府,可如今,她在江南已然待不下去了,在这么短的时辰里,哪里能够把铺子给卖出去,如今也只好先托付给段延庄了,到时候若是找到买家,不拘能卖出高价,以寻常市价卖出去便可。

    她来不及整理物件,只带了些必须要用的东西,就带着舟舟去驿站雇马车,再等着霜儿赶来。

    待霜儿一赶到,马车就此启程,摇摇晃晃地往澧州赶。

    明月高悬,夜色已晚,马车趁着黑夜,走过荒芜泥泞的小道,阿瑜掀开布帷,往外探了探身子,见马车后当是无人跟着,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她抚了抚躺在她膝上,已然睡熟的舟舟,低垂着眸子,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马车在去澧州的路上,还不等车夫受不住这样的日夜兼程,舟舟的身子骨就开始反抗了,他自小就没怎么出过远门,才这赶了两天的路,就已经要受不住了,上吐下泻的,难受极了。

    阿瑜见之,也不敢让车夫再继续赶路了,让其改道,往附近的城里去。

    舟舟被她抱在怀中,暂且先安抚着,可赶了两日的路,她们脸上尽是疲惫,更别提舟舟这么一个小人儿,脸色蜡黄的,似是生了一场大病,阿瑜看着甚是心疼,不由得对成言心生怨怼。

    要不是成言,她何苦要披星戴月赶路,若不是走投无路,她何至于此,阿瑜无力地靠在车壁上,闭着眸子,如是想到,但还没过多久,她又自责地念道:“舟舟,是娘亲不好,是娘亲无能,你要快点好起来。”

    “姑娘,当下的天色瞧着似是要下雨了,我们不会赶不及进城,这雨就要淋下来了吧。”霜儿苦着一张脸,把头从车轩处探回来,着急地说道。

    阿瑜定了定神,心里也发慌,舟舟的身子本就虚,她们现在还在荒郊野外,这要下雨的话,路就会变得更加不好走了,她们若是被困在林中,那舟舟可怎么办。

    她把舟舟放在霜儿的怀中,挪了点位置,再掀开布帘,冲着车夫问道:“还要多久才能到最近的城里?”

    车夫也甚是焦躁,若是入夜还被困在林中,再赶上下雨的话,夜深露重,饥寒交迫,这林中的野兽也是要出来觅食的,他可不想成为猛兽的肚中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