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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大人却因担心什么乾坤不明阴阳不分而置百姓的根本需求于不顾,岂非本末倒置?未免可笑。” 话音才落,那高士奇便又跳了出来。 “谁家还能没有几个男子养家糊口?何至于轮到女子在外抛头露面伤风败俗?况且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林诗语真是被气笑了,眼神语气也变得愈发犀利,“可巧了,管仲又曾说过‘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况且女子抛头露面怎么就算是伤风败俗了?凭着自己的双手正经做工辛苦挣得好日子怎么就这么见不得人了?” “还什么饿死事小失节事大?高大人若有本事不如去坊间跟百姓讲讲这个‘道理’?只看人家拿不拿臭鸡蛋烂菜叶砸你就是了!朱门酒rou臭路有冻死骨,高大人可真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高士奇气得吹胡子瞪眼。 “至于说男子养家糊口?倘若凭着男子养家糊口就足够了,你叫人家出门做工人家还得啐你一脸呢,你见着哪个富太太官太太在外奔波的?既然人家宁可被人指指点点遭人白眼非议也要出门做工,那就足以证明她家的男人不能填饱一家的肚皮!” “你们张口礼教闭口古籍经典的,那么饱读诗书的各位大人想必对《孟子》总是不陌生的吧?《梁惠王》篇可还需本宫帮你们回忆回忆?” 这一篇中孟子主要讲过什么呢?大抵意思就是说若百姓没有固定的产业收入就没有道德观念,没有道德观念自然就会为非作恶,故而贤明的君主理应该叫百姓们丰衣足食,如此才能引着百姓安分向善,百姓的生活有了美好的盼头自然而然也会乖觉听从君主的话。 反之,若百姓连肚皮都喂不饱,又哪里还能够知道什么礼义廉耻呢? 众人一时面面相觑,皆失了言语。 林诗语冷眼扫过,满含讽刺道:“今日能站在这里的各位大人想必也都是皇上的左膀右臂,是大清的国之栋梁,却如何连真正的警世名言都忘了,反倒拿着那些有心人断章取义故意歪曲而来的所谓大道理奉为真理?” 都是些大老爷们儿,如今却被一个后宫女子如此讥讽,这哪里能受得了呢?一个个老脸通红又臊又恼,有的老酸儒甚至连喘息声都粗了许多,显然气得够呛。 偏偏人家张口管仲闭口孟子,引经据典有条有理,叫人想要反驳一时间都还无从下手,能反驳管仲还是能反驳孟子啊?这不是胡闹吗。 康熙就端坐在上方,一脸优哉游哉地捧着茶碗仿佛在看戏似的,无论是谁开口他都是那般不动声色,谁也看不出他心里头究竟偏向着哪边。 诡异的一阵沉默之后,接收到暗示的高士奇又开口了。 “今日我等反对的是女子抛头露面之举,而非不准百姓谋生,娘娘却偷梁换柱混淆视听……皇贵妃娘娘实属诡辩奇才。”说着还冲她一作揖,仿佛多佩服似的,说不出的讽刺。 接着又说道:“有些男子之所以无力养活一家老小不过是没有那个机会罢了,娘娘倘若当真是为着百姓的肚皮着想,招男子来做工不也是一样的?甚至男子的体力头脑口才各方面都要远胜于女子,相较于女子必定能够为雇主带来更大的收益,多得一些工钱亦是理所应当,如此一来商户和百姓岂不是双赢局面?应是再好不过了。” “偏娘娘却直白命令排除男子只招女子,如此举止又究竟是何居心呢?” 又一次质问“是何居心”。 林诗语就笑了,“本宫是何居心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希望本宫是何居心?又或者说,你们对本宫究竟是何居心?” 这话可不就几乎等同于是指着他们的鼻子讽刺他们不怀好意吗? 高士奇的脸色变了变,步步紧逼,“娘娘请勿顾左右而言他,还请娘娘明示,究竟为何不肯顺应自然将养家糊口的机会交给男子,反倒非要排除众难引着天下女子抛却本分不安于室?” 林诗语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瞅他,神色淡然不慌不慌道:“第一,这不叫不安于室,第二……一个家庭里有一份收入和两份三份收入究竟哪个更好还用得着本宫来给你算算这笔账吗?男人和女人之间并不冲突,共同努力只会带来更好的生活,为何偏就只能有一人去努力?就不能一起努力吗?高大人脑子里的这根筋该动动了,下回可别再问这种……令人费解的问题了。” 什么令人费解?分明是说他问的问题太蠢罢了。 高士奇险些没被噎死。 “话都说得这样明白了,本宫为何会有此命令还很费解吗?高大人方才不是还在说,男子的体力等各方面都远胜于女子?既然如此也就是说男子的可选择范围比女子大了去了,没有这份工也还能有其他的,再不济码头上搬搬货物也是条路子。” “可女子就不同了,仅看各位大人的态度就知道这个世道对待女子抛头露面这件事是何等苛刻鄙夷,本宫如此也不过就是为了给有需要的贫苦家庭提供一些帮助,叫她们能多挣一份收入罢了,有何不对吗?” 你跟她说礼教讲规矩,她跟你说天大地大肚皮最大,张口管仲闭口孟子啪啪一顿打脸。 你反驳她男子养家糊口就够了,与古人警示训诫并不冲突,她讽刺你说男人不够用女人才迫不得已想出来。 你质疑她心怀叵测居心不良,她笑你像个二傻子,尽问些蠢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