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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王一下子就红了眼眶,他站了起来,原本弯曲的背也挺直了起来,他颤抖着嘴唇,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最终,他也只是用力地拍了拍自己这位孩子的肩膀,反复不停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姚崇又饮了一杯酒,自陆千秋从高台上走下来的时候,他就在侧面不断地打量着这位年轻的殿下。他的眼神很沉静,像是有无数的风暴隐藏其中,可这风暴却又硬生生地被他以强大的自制力束缚在深处,所以从外表上看来,这位不久前才返京述职的新晋宰相近来沉默寡言了许多。 他的喉咙里一阵瘙痒,止不住的有一种要咳嗽的冲动,但他借用了对于己身的强大的控制力,将这种身体的本能按压了下去。他的心中所思所想很多,他在想如今遗留下来的皇室成员间的关系——庐陵王李显妄图篡位的事实已经不容辩驳,女帝会释放出睿王李旦,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因素是,她还没有查找出李旦参与其中的证据。 李旦可以被他的这位孩子救出,而李显却是绝没有这个可能。他从一开始就是明面上的靶子,他也没有这等居然可以改变女帝意志的优秀的子嗣,所以他的下场就已经注定……这样一来,女帝真正还剩下的儿子,就唯有睿王李旦一人了。 如要复兴李唐正统,他们大概就只能有这一个选择。姚崇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扶持那些远房的子嗣,扶起女帝的亲子都如此艰难,更不要说是一些与她毫无关联的陌生人了。 可是,李旦之子却为了救下他的父亲站在了女帝的身前……姚崇不知道他有没有想到这一点,但无论是对于他们这边来说,还是对于女帝那边来说,他都像是一根定鼎的神针,将一切的狂风暴雨都遏止在了不尽动荡之前。 他的存在对于他们这一边来说其实是好的,因为他们已经失败了,正处在女帝的威压下瑟瑟发抖。女帝已经收拢了自己搜查天下的人手,连对那暗中刺她一剑的神秘的九天榜第十的追捕也不如之前紧迫,所以从这一层面上来说,那位殿下对他而言,其实是有恩的…… 一年,真的有人可以一年之内从渡真境走到返照境么?姚崇将所有的思绪一扫而空,现在的他不适合再继续规划,未来的变数不定,如果那位殿下真的能踏足返照,或许…… 他将手中重新满上的清酒一饮而尽,将涌上喉间的血液又一次吞咽了下去。 这一次的宫廷晚宴一直持续到了深夜才堪堪结束。女帝观赏了不少的歌舞,到了后面,却是有些乏了。在将剩下的时间留给众臣以后,她在陆千秋的引领之下,回到了寝宫休息。 而既然陆千秋在之前已经发过了那等的誓言,那么他的一应作息,都是按照女帝的贴身侍卫来制定的,除开他的身份不同,他甚至比起那些侍卫们还要来的劳碌许多。他从来都是说到做到,那些同样归属于女帝麾下的侍从,也不得不佩服他。 这边的一切平息了下去。但陆千秋入宫的影响其实还没有真正的歇止。瑶光殿追查张九龄那一次大战的人手捧着手中的情报面面相觑起来,他们上面的官员行事作风严谨,将与张九龄随行的“惊蝉剑”也一起列入了调查的范围内,而这,也是他们今日里惊出了一身冷汗的缘由。 “诶……”一位带着幞头帽的矮个小子苦笑道:“那位殿下还真是……” “你别说,”他的朋友是一位与他同期入职的瘦子,他满脸感叹道:“不愧是能做到别人做不到事的人,真就隐瞒了身份,其他人可走不了那么远。” 朝廷的力量转动起来,“惊蝉剑”的所有作为都化作了一页页的纸张,落在了评比之人的手中。有人感慨、有人漠不关心,也有人下意识地心生好感,可这些都没什么用。瑶光殿最上方的大人物下达了命令,将所有已经搜集全的资料都往上送,至于最初要查的那一场战斗,已经被所有人忽视了。 那位殿下的实力很明显记载有误,既然是他与张九龄一同出来,那么,除开了他以外,也不大可能有其他的人了。 “要修改榜单吗?”矮个子的瑶光殿成员问他的上官。 “不,”他的上官抚了抚胡须,眼神眯起,他语意深邃问道:“距离下一次的榜单公布还有多久的时间?” “每一年不都是六月十五吗?”矮个子有些迷惑。 那上官叹了口气:“你还没有接到最新的消息……昨晚的时候,有一群刺客夜闯贞观殿,意图行刺女帝陛下,都被那位殿下阻拦在外,一一杀死了……” “嘶,”矮个子倒吸了口冷气:“现在居然还有人敢这样做?” 三位榜上天人都不成,那群刺客是哪里来的熊心豹子胆?皇宫的戒备森严,那群刺客真就没惊动任何人,一路畅通无堵到达女帝宫前吗? 年长的上官摇了摇头,神神叨叨地念了一句:“不可说……不可说……” “那位殿下的实力还没有确定下来,”这长官口气一转,将话题从刺客之上移开:“如果用战绩来衡定他的排名,恐怕接下来我们的榜单要更换许多次了。既然如此,还不如等到一个稳定的时间再来修改。上一次的紧急更换,是因为突然冒出来一位天人刺客,九天榜原本就是没有补齐的。而地灵榜,暂且还不值得。” 他的手下领命退却。余下瑶光殿的这位上官面对着这寂静而空荡的殿堂,悠悠地叹了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