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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郑会长再有什么要请客的场面,我们那里才换好了新家具,倒是很合宜的。”年长的修女既直白又腼腆的说着。 “最近是不会有了,警察署又送了一批新案子过来,我们也是忙得很。”郑介凡了了说着,他一向不爱兜搭这些修女,只她母亲特别喜欢,看久了实在让他觉得倒胃口。他拿眼睛偷偷瞄了瞄对面这位穿着素净的聂小姐,是他太太的同学,他在心里想。 第三十二章 更好 因为去的时间就临近午时了,也只好在那里用午饭。郑太太喜欢西餐,特地从浅水湾饭店挖了两个厨子来,据说手艺是全香港数一数二的好。 云澜其实不爱吃西菜的,做得太简单且味道不怎么样。这时她坐在宴溦下首,看着长桌中央一只大银盘里的烤牛排放着焦炙后的油光。她想周旋了一上午,是不是可以提一提找人的事,社交场上的你来我往,何时恰到好处,她实在有些拿不准。转头看了看宴溦,她在拿着银汤匙专心喝汤。 云澜不喜欢汤里的奶油味,放着没动。她同时想起,宴溦以前也不喜欢宿舍提供的蘑菇汤,嫌里面飘出的奶味腥气。这时看她喝得这样应景儿,云澜不觉在心里悄悄叹息,嫁做人妇实在也是一件极不容易的事。 “聂小姐是不爱喝浓汤么?”那边郑介凡隔着自家太太,伸长了脖子同云澜说话。 “哦,没有,我是早起吃得晚,所以有些吃不下。”云澜含糊着。见他扬了扬手,叫仆人上前,吩咐道:“给聂小姐换橘子水来。” 宴溦倒是一派平常,她转头来问云澜:“你和肖医生怎么样?是要先订婚么?” 忽然被她问起这个,云澜就着满桌刀叉相撞的“叮当”声,坦然点头道:“我们订过婚了。” “哦?几时的事?也没听你提起。”宴溦放下汤匙。 “聂小姐是订过婚的呀?”还没等云澜回话,那边的小郑先生先插进来,摇着头表示:“那真是可惜了,不然我们这里有的是青年才俊,聂小姐这样早早的名花有主真是他们的损失。” 云澜客气的笑了笑,对面坐着郑太太正举着一瓶新开的朗姆酒,硬要旁边的人一起尝一尝,接口道:“可不是嘛,我先还说不该那么早定下,后头还有好人儿,可就没你的份儿了。可是,我那天见了她男朋友,当真的挺拔俊秀,彬彬有礼,正是一对儿呢。” “是么?那几时要请聂小姐引见引见,我母亲说的这样好的男人,我倒是很想见一见了。”郑介凡作势的挑眉恭维道。 “哪里,伯母说的客气话罢了。”云澜不是他们社交场上的人,一句话把话说到了底,叫人没法接下去。场面上便冷了冷,好在郑太太话锋一转,又到了修道院去,那边接着热聊起来。她终究还是不惯这样你来我往的交流试探。她也是多年后才懂,这里面的进退牵扯,险象环生、凶险环伺,其实是另一处战场。 等午饭用毕,郑太太照例要张罗打牌,云澜推说不会,回头搅了局叫大家扫兴,警觉的站在门边,随时要走,后来还是郑大少爷在牌桌便坐下来凑角,她才得以脱身。 宴溦送她出门,一路说着她在这家里进出的不自由,关于找淑瑛的事,迟迟不提,眼看要走出门,云澜只好自己开口:“宴溦,上次我说要找人的事,不知道可你先生那里,方便联系么?马来商会。”她提醒她。 宴溦迟滞了一步,“哦,那件事啊,我说倒是说了,可介凡连日出门忙着,说是接了新案子,想是他忘了,我今晚再催一催他,你看呢?” 云澜只有点头,求人办事,实在不敢多言;她回去的路上想起大伯父,连连感叹,不容易不容易…… 怀承本是站在二楼窗边研究一组手枪的结构图,远远看到她从一簇棕榈树下面渐渐走出来,他折好图纸,拉开门下楼去接她。 “怎么样?节也折了,效果如何?”他站在铁阑干的大门口,朝她笑问。 云澜摇着头,清水汪汪的眼睛朝他望着,实话道:“节虽折了,事儿却没办成。” 怀承瞧着她沮丧的神情,伸手来拉她:“怎么?郑家不肯帮忙么?” “哪里,若说不肯,倒是痛快话。就是既没说不,也没说好;像是很容易的事,却也不给准话。”云澜越说越觉得这里面的烦难。 “他们这些人,习惯这样模棱两可,事事面前既不点头也不摇头。”怀承拉她上台阶,“不过是要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罢了。” “而且,”云澜看着他侧脸,“我也弄不清,宴溦到底说了还是没说。从前我以为我们总是住在一处的,交情比别人更深些,可现在,我觉得她离我远得就像隔在天那边。” 怀承听她语声满含的失望,连眼神都低下去,伸手把她揽在身边来,安慰她:“人与人本来就远,人心哪只隔肚皮,人心隔着千万里。” 是啊,人心隔着千万里,千回百转、山重水绕。云澜听着,更绝愁眉。 “或者,下次我去试试,你帮我引见一下。”怀承看她如此低落,忍不住逗她。 云澜马上摇头,“他们那群人里,闲话间总是要替人做媒,换了你去,郑太太难保不把她认识的所有女宾小姐都介绍给你……” 他还没听完,先起了疑,打断她道:“那郑太太都知道你有男朋友了,还在提做媒的事儿么?我就说她没安着好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