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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山寒[种田] 第23节

    李青文惊叫一声,挣扎了一下,身体还往下沉,江淙回身,抓着他的两肩,像是拔萝卜一样把人从雪里拔出来,同时向后头示警。

    雪特别干松,江淙拍了两下,李青文身上沾的雪就簌簌掉落。

    “走我后面。”江淙蒙着脸,只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因为呵气,睫毛挂了一层厚厚的白霜,声音有些发闷。

    李青文这次不敢再乱走了,乖乖的跟在后头,踩着江淙的脚印。

    远远的看到炊烟,慢慢的长路终于到了尽头,所有人欢呼吆喝道:“快到了,我们快要到了!!”

    车上的李青卓也忍不住起身看了一眼,他身上依旧酸软,又躺了回去。

    傍晚时分,一行人终于到了边城。

    路的尽头左右两侧有两个简陋的石头房子,里面的士兵听到动静跑出来,像是看什么稀奇一样瞧着流犯,看过差役的文书和路引后,放行。

    所谓的边城,只是个称谓,并没有什么城,士兵们的营地都是一片刚盖好的土房。流犯们跟着差役和士兵到了唯一看上去宽阔的地方,里面的人照着文书清点人数后,给差役盖印,这趟押解便是完结了。

    在这里,江淙和蒋立平等人被除去身上的枷锁,被警告逃跑和违抗命令的种种处罚。

    跟一同前来的差役不同,流犯没有专门的住所,被人引到不远处的土洞。

    土洞不大,根本住不下这么多人,带路的士兵不理会这些,这里下冻早,他们住的地方还是紧赶慢赶盖出来的,流犯们死活跟他们没一点干系。

    看到山洞里动物和人的粪便,蒋立平的脸扭曲了一下,拉着士兵,道:“小兄弟,除了这儿就没地方住人了?”

    “叫谁呢?我可没有你这样的罪人兄弟!”士兵撩起眼皮横了他一眼,哼道:“除了这还有马厩,不愿意呆就去那,反正你们以后天天得去铲粪喂马。”

    一句话就把蒋立平给堵住了,见士兵神色不耐,大家没再多言,弯着腰进到里面。

    才进去二十多个,里面就满了,里面的人又出来,李青瑞追上刚才的士兵,塞了点钱,那个士兵道:“谁知道你们这么多人,没有空地方给你们住。这里住不开的话,分一半去马厩,那边虽然味道不咋样,总比在外头挨冻强。”

    受够了这一路的冷,李青瑞和江淙跟去马厩,这里果然比山洞宽敞多了,而且冬天马粪味也没有那么大。

    用酒和狍子皮换喂马的让出来的两间房子,一行人终于有了暂时的落脚之地。

    卸完车,众人把行李和衣服堆在房子的角落,一屁股坐在干松的枯草上,没有甚力气动。

    这里是堆放牲口草料和杂物的地方,下半截砌石头,上面是木板搭成的,虽然透风,但比在雪地里露宿强多了。

    李青卓依靠在避风的角落,旁边点着一堆火,李青瑞和江淙歇了一会儿出去挖土,天寒地冻,费了好大力气才凿了两筐土回来,放在火边烤,然后倒水和泥,用干草和泥巴把漏风的地方给抹上。

    不透风后,房子里面还是冷,李茂群说做个火炕吧,一堆火暖不了这么多人,冬天还有好几个月,这样熬着不是办法。

    洪州根本就没有火炕,很多人听了一脸茫然,江淙和蒋立平往北方跑的多,知道这东西的好处,当即便开始准备。

    喂马老兵看他们在寒风中忙乎,打了个酒嗝,回去继续喝。

    很快,喂马铲粪的事就分配下来,蒋立平带着一半人去马厩干活,江淙和李青瑞一起做土坯。

    这样的天气,挖土和晾坯是最难的,没办法,总不能天天挨冻吧。

    河早就上冻了,人和马每日都要喝水,有几处地方天天架火烤,冰层薄一些,但要弄开也要费点力气。

    李青文跟着蒋立平他们去提水,看到水窟窿下游鱼的黑影,馋的口水都快要淌下来了,他最爱吃鱼,但这几个月连鱼腥味都没闻到。

    往北走的这一路不用说,命都顾不上了,在杨树村时,方圆百里都没河,当然也不会有鱼。

    他恨不得跳进冰窟窿去抓鱼的样子让蒋立平看到,回去就嚷呼了一顿,然后大家都知道了,打趣道:“这么爱吃鱼早该去找你江大哥,我们洪州到处是河,鱼很容易抓到,他能顿顿管你鱼吃。”

    蒋立平带着牛粪味进来,道:“现在也不晚,河里恁多鱼,让他江大哥去抓,咱们也沾光开开荤。”

    “不要!”李青文赶紧出声制止,这么冷的天,掉到冰窟窿里可不是闹着玩的,不能为了口腹之欲以身犯险。

    说闹一顿后,大家就忙着做土坯,李青文本以为这事就过去了,没想到第二天,江淙真的拎回好几条大鱼。

    除了鱼,江淙手里还一张冻的梆硬的网,这网李青文并不陌生,昨天半夜醒时,看到江淙在火堆旁弄麻绳,没想到是用来网鱼的。

    第31章 倒v开始

    天气冷, 鱼拎回来就冻的梆梆硬,李青瑞接过来颠了颠,喜道:“嘿, 真沉。”

    蒋立平他们喜滋滋的烧水,准备处理干净都吃到肚子里。

    江淙把网绳拿到火边烤,李青文靠过来,道:“江大哥, 捕鱼危险不, 下次教我呗。”

    江淙抬头,看他眼珠滴溜溜的转, 知道小孩担心自己,笑了,“等会烤好了我带你去。”

    既然能带上自己,那应该是不会有太大危险。

    李青文欢欢喜喜的应下, “太好了,本来还担心我们口粮不够吃, 要是能多捞点鱼, 也能顶饭吃。”

    “咋?”李茂群正一块块的把干的土坯堆放在墙边,听到这话,不由得直起腰来, “咱不还有三袋子粮食吗, 省着点能吃好久。”

    李青卓裹着被子, 只露半张脸在外头, 闷声道:“只有一袋子是高粱米,剩下的是种子。”

    “啊?”李茂群愣道:“这么老远带种子干啥, 种子倒是也能吃……”

    “怕是不行。”李青文皱着脸道:“里头有五十斤甜高粱种子, 剩下的都是菜籽。”

    “带那么多菜籽干啥?”李茂群十分不解, “我们明年化冻不就回去了,你还要在这种菜……”

    话说完,李茂群也明白了,砸吧砸吧嘴道:“是给江淙他们带的啊。”

    李青文点头,边城太远了,拉不了太多东西,种子是必须要带的,只要有种子,就能种出粮食,种出蔬菜,反正这里幅员辽阔,最不缺的就是地。

    提到菜籽,李青文就来了精神,解开墙角的袋子,拿出几个油纸包,美滋滋的道:“县城里有的菜籽我都买了,葱、萝卜、白菜、荠菜……听掌柜的说,他们店里的小白菜籽最短一个月就能长成,等咱们把火炕盘起来,就弄几个筐把菜种上。”

    “江大哥,你们洪州有这种甜高粱吗?这高粱能榨出糖浆,可甜可甜,能做菜也能做零嘴,种这个,你们以后都不用担心没糖吃!!”

    李青文高兴的跟江淙炫耀,屋子里其他人沉默下来。

    他们被判长流时,虽然免了一死,但想到后半生到死就要在这种荒野蛮夷之地,真的是心灰意冷,只想着苟延残喘活着就好了。

    十三岁的娃子看上去没有觉得流放多可怕,心心念念的想要让他们在这酷寒塞北过的更好。

    江淙察觉到了旁边的沉默,看着少年人亮晶晶的眸子,道:“我不会种菜……”

    “我教你啊!”李青文眉飞色舞的道:“特别简单,反正比捕鱼和打猎简单多啦!!”

    “好。”江淙应下,脸上十分郑重,仿佛要做什么重要的事情。

    不管愿意不愿意,他们这一行人就要在片土地扎根,新的生活即将开始,迈出的每一步自然都很重要。

    绳子烤干后,李青文一脸雀跃的跟在江淙身后去河边,李青瑞有点担心和好奇,也跟了过去。

    靠近岸边的河面上,早上江淙砸的两个冰窟窿已经冻上了,李青文抱着网绳,把手抄到袖子里,原地跺着脚。

    这天穿布鞋一会就冻透,他的鞋外头还裹了一层兔子皮,要不可不敢在外头多呆。

    李青瑞和江淙去掏冰洞,李青文也没闲着,扒拉开地上的雪,拔下面的枯草。

    边城这边的野草又高又密,根早就被冻在地里,茎叶倒是好拔,李青文不会儿就弄了一堆草。

    放网的时候,李青文远远的站着看,他倒是想靠近冰窟窿,只可惜俩大哥都不准。

    李青瑞拎着网的一头,感觉到网被撞了好几下,惊喜道:“这么多鱼?”

    江淙点头,“这河里的鱼没怎么被捕过。”

    李青瑞了然,这地儿人太少了。

    绳网拖上来后,里面的鱼还在不停的蹦跶,李青文想,这鱼比他精神多了,他穿着好几层衣服都蹦跶不起来。

    三个人往回走,快到马厩的时候,李青文脚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登时扑到在地。

    地上都是雪,这一下倒也不疼,他正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脚底下是个身着麻衣的人,脑袋里立刻闪过杀人抛尸的镜头,吓出一身鸡皮疙瘩。

    江淙把吓僵硬的李青文拉起来。

    地的人一脸雪,身上有浓重的酒味,江淙道:“是喂马的老邢头。”

    李青文接过鱼,江淙和李青瑞立刻把人抬到屋里,解开衣服,发现他的胸口几乎没什么起伏。

    李青卓见状,立刻从被子里站起来,去外头装了一盆子雪,用雪使劲搓老头的胸口和四肢。

    “这老头到底喝了多少酒,这冷天醉死在外头,半个时辰不到人就得冻死……”

    李青卓搓了半天,手都没劲了,倒在地上的人气息微弱,仿佛下一息就会断气。

    李青瑞和江淙上来帮忙,皮都快要搓掉一层,老头终于幽幽转醒。

    他还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哆嗦个不停,嘴里还喊着“来口酒”!

    这老头还醉着,大家伙也懒得跟他费唇舌,有人旁边把被褥给他拿来盖上。

    总归是一条命,他们还得把人照看到醒酒。

    抓到的鱼用开水泡开,然后开膛破肚,切成大块,用盐和酒腌上。

    就倒了半碗酒,老邢头闻着酒味就醒了,听说自己差点冻死,一点都不后怕,嘿嘿笑道:“你们要炖鱼啊,弄几根酸萝卜,咱们几个喝两盅。”

    老孙笑呵呵的道:“好啊,酒在哪,我去拿。”

    猛烈的火舌舔着陶锅锅底,两大锅鱼rou炖成奶白色,浓郁的香味驱散了寒冷,两个小屋一下热闹起来,大家分成四五堆,围着开始吃饭。

    桌上没有酒,只有一碗碗的热水,老邢头有些发蒙,“我、我床底下还有一坛子呢。”

    老孙笑呵呵的指着盆里的鱼汤:“都在这里呢,想喝我给你舀点!”

    差点喝死,还喝!

    大家伙心照不宣的把酒收回来,从今以后,不让这老头碰到一滴。

    老头琢磨过劲来了,喝了两碗鱼汤,叹口气,没再要酒。

    自从这顿开始,老头便顿顿过来跟他们一起吃,也不空手来,有时带点饼,有时带两筐晒干的牛粪。

    边城这里是荒野平原,方圆几十里没有高大的树木,多野草和灌木,盖房子的木头都是士兵们跑老远砍回来的,没有禁烧的柴禾,牛粪和马粪就是过冬最好的宝贝。

    李青文他们来的晚,被厚厚的积雪盖着,搂柴禾十分困难,每天烧的都是好多人出去搜寻回来的。

    李茂群和李青瑞撸起袖子盖火炕,老头也想要一个,蒋立平答应的痛快,不客气的往老头屋里塞几个人,火炕起来后,他们这多人,两个屋就着不开了。

    小屋里盘了炕,门口还砌了半人高的火墙,灶上一烧火,火炕和火墙热起来,躺在上面,人一会儿就烙热了,舒服的不得了。

    灶里烧起来,屋里和屋外就成了个不同的世界。

    蒋立平他们这些人,一上炕就像是粘在了上面,除了吃饭和如厕,绝不下炕。

    大家伙躺在炕上磕牙,“听说这里四月还下雪,我都以为自己熬不过明年春天了,这个火炕真是救了我的命啊!”

    李茂群也是一脸的劫后余生,“本以为我们村冬天就难熬,却没想到还有更冷的,这地儿冷的吓人啊,之前大侄子他们跟我说,我还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