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凑齐了东西,汪太太便给莫太太挂了电话,她的丈夫在洋行做经理,这些东西卖给她总能卖一个好价钱。临出发的时候汪太太挑挑拣拣,只把那玉笔洗和珍珠项链拿上,便到了饭店。莫先生和莫太太自然知道这是一笔不错的生意,便早早地在饭店候着。三个人往包厢里坐下,等汪太太拿出笔洗和项链,莫先生便眼前一亮,捧起笔洗看了很久,说道:“好东西,真是好东西。” 汪太太笑道:“这是自然的,这原是宫里的东西,玉是好玉,做工也没得说。” 莫先生不住点头,汪太太说道:“都是熟人,你定然不会诓我的,你就开个价吧。” 莫先生笑道:“汪太太也是有见识的人,我怎么会诓骗您呢,更何况我也是诚信经营。这只玉笔洗,您是卖给我呢,还是先存在我这里?” 汪太太一想,曼云一年多不在家,就算回头找起来,只说是被她那两个奴才弄丢了,谁也说不清楚。卖了价钱自然是高的,便说道:“卖了。” 莫先生一抬眼皮,说道:“汪太太可想好了?” 汪太太说道:“盛世的古董,乱世的黄金,我是等着卖了它换黄金安身保命的。” 莫先生点头道:“确实是这个道理,如果您卖给我,我能开价一万三千块。” 汪太太原想着能开出一万块左右,现在见莫先生出口就是一万三,自然是喜出望外,便笑道:“便宜莫先生了,既然是熟人,我也该叫你赚一些,就这个价。” 莫先生笑道:“汪太太真是痛快人,这一挂珍珠项链我开价四百五十块,您看这个价钱合适吗?” 这圈珠链本就是汪太太买的,她自然知道价钱,莫先生是压了价,但还不至于不能接受,便说道:“好吧,不过我这里还有几件皮货没有带来,莫先生要是再给我这样的价钱,我是不肯再和您做生意了。” 莫先生一愣,继而笑道:“汪太太您要明白,我们做转手生意的,当然要从中某些利益的,您大可以去问别的买家,恐怕还没有我给的价高呢。” 汪太太笑道:“我也不必问别人,若是价钱合适,我就卖;不合适,我就不卖。我也不是急着用钱,革命军又不至于打过来。” 莫太太笑道:“哎呀,汪太太不要介意,老莫看在我的份上,也不敢讹您的。你且放宽心吧。” 汪太太笑了笑,莫先生递过来一张单据,说道:“汪太太签个名字,我这就开支票。” 汪太太看了看,便签了名字,莫先生便递上一张渣打银行的支票。 莫先生笑道:“汪太太,以后有什么生意,千万照顾我呀。” 汪太太笑了一下,说道:“这个是自然。” 手里攥着支票,汪太太安心了那么一点点。 此事曼云并不能知晓,正跟曼珺在去戏院的路上。 曼珺说道:“你病了一年,恐怕是没福气听这丝竹管弦了,今儿我好容易订到梅先生的戏票,万不能错过的。” 曼云笑道:“为什么不多叫几个人呢?姐夫不能来吗?” 曼珺指着静秋说道:“我们三个人还不够吗?难道要把包厢挤满不成?其实,母亲是顶爱看梅先生的戏的,可惜她一大早就有事,竟找不见她人。” 她这意思,竟是透露了自己本来就是来找汪太太的,寻不见汪太太,又不想太冷清,才把曼云拉来的。曼珺自己还没意识到,旁边静秋则捂着嘴偷偷的笑。 曼云听出这个意思,也没有计较,说道:“估计又跟哪家的太太去打牌了。” 曼珺点点头,等到了包厢,前面已坐满了人。曼云说道:“真热闹。” 曼珺道:“可不是吗,名家名段,真是一票难求呢。” 曼云坐下,等了一会儿,台上开锣,正是一出《三岔口》。两个人在台上打得热闹,底下时不时有人哄笑喝彩。 曼珺道:“今儿原是为了河南赈灾做的演出,能见到不少名角儿呢。” 曼云点点头,只顾看戏。大概演了三四出,时候已经不早,便有人敲锣打鼓地上台,引着观众看过来,原来是梅先生的牡丹亭。顿时场面热闹起来,但见这杜丽娘袅袅婷婷上台,唱腔婉转悠长,不尽的妩媚风流。坐在最前面的一个女子,衣着华贵,总有快三十岁,却梳着一个姑娘的头,抱着一个匣子,时不时拿出戒指项链往台上扔。 曼云感叹道:“你看那个人,真是慷慨解囊。” 静秋先捂着嘴笑了,才说道:“你不懂的,这个人慷慨也只对着一个人慷慨。” 曼云不懂她的意思,曼珺说道:“那个人最是迷梅先生的,只要有他的戏,必定坐在前排,每次要扔一匣子的首饰,梅先生唱罢了戏,也要跟着人家到家门口,守着家门口哭一阵再回去。但凡爱来这儿听戏的,没有不知道这个人的呢!” 曼云一听,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再看看那个女子,侧着脸,也看得出是个标致的人物,必然也身世显赫。便问道:“她是还没有结婚吗?” 曼珺也叹了一声,说道:“可不是吗?三十二岁的老姑娘了。” 众人都把她当笑话一样的调笑,可是曼云却对这个人肃然起敬。恋慕自己喜欢的人,这是何等的勇气?自己原本也想成为她那样的人,最后还是妥协了,可见这种事情,不是轻易能够办到。台上正唱道:“可知我一生儿爱好是天然,恰三春好处无人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