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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阿姨——”徐方亭没多想,路过便喊她一声。 胡阿姨循声一愣,伺机甩开那个中年男人,赶鸡似的让他快走,然后渐渐换上笑脸向她走来。 天桥入口旁边便是公交车站,刚好一辆公车路过,那男人恨恨瞪她一眼,便上去了。 “我老公,买马输了钱来管我要,我才不理他,这个败家叼毛——”胡阿姨自知失言,尴尬笑着,忙补充道,“我在家骂惯他了,当着小孩子的面是不会说这种话的,东家jiejie你放心。” 徐方亭想起谈礼同虽然家缠万贯,打扑克却是小打小闹,没输光家底,也没赢回大钱,跟胡阿姨的败家老公一比,竟然凸显了一份自制力。 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小孩子学说话很快,在家还是要注意一点。” 胡阿姨一叠声道:“会的会的。” 徐方亭拐弯抹角道:“谈嘉秧现在主意多了,容易到处乱跑,带他出来得看紧点,昨天我在医院排队缴费让他坐一会板凳,都能给他溜掉。差点吓死我了。” 胡阿姨机灵道:“我看其他阿姨带出来都让几个小孩一起玩,她们就在旁边跳广场舞。我知道他手快嘴快,都会一直看着他,免得跟小朋友起冲突就不好了。” 胡阿姨干活确实利索,工资也比她的装修工老公高——他有时接不到活,闲下来就去买马打发时间,顺便做暴富梦。像她这个年纪的打工者,如果文化水平不够,一般来讲,女人做家政月嫂工资都能比当保安打零工的男人高。 徐方亭没再延续话题,跟她叮嘱谈嘉秧住院安排和注意事项,便继续拐过一个弯上了帕拉梅拉走了。 晚高峰堵车,平常半个小时的车程足足走了1个钟头,8点半才到病房,谈礼同憋屈成“谈同”,礼都不要了。 “知道堵车还不出门早一点。”他不耐烦道。 徐方亭刚还暗夸他有自制力,这回直想撤回:“事那么多,人只有一个,我三头六臂啊,哪快得了。” 谈礼同起身负着手:“走了!” “谈嘉秧的大便标本留了吗?” “留了留了!”他撅嘴道。 徐方亭故意给他戴高帽:“谈嘉秧,你看外公对你多好,都不嫌弃脏。” “……” 谈礼同哼了一声,大步拐出家属探视走廊。 “走反啦!” 徐方亭轻飘飘抛出一句。 “……哼。” 谈礼同往里瞅一眼,掉过头,继续负着手,雄赳赳气昂昂消失在走廊外。 同一病房其他两床都是奶奶或者mama陪夜,其中一个北方阿姨观察她们许久,终于忍不住问:“那是你爸啊?” “啊?”徐方亭讶然道,“不是,你看我们两个都长得不像。” 阿姨嘿地一笑:“我看你们口气像父女吵架,还以为是呢。” 呵呵。 “让他带两天小孩就要死要活,”她冷笑两声,“我爸要有这么懒,我妈早不要他了。” 这晚流程跟昨晚一致,9点统一关灯躺下之后,徐方亭背对着谈嘉秧悄悄玩手机,屏幕亮度自动降至最低,她翻看各个群的消息。 谈韵之不在,她代表他加了业主群,后续签署物业的各项投票,或者敦促物业干实事。 颐光春城的物业水平差强人意,比之同公司其他小区不足,比公司以外的又声名在外。 她碰到过一次门把手塞传教传单,一个人住确实心有余悸,跟物业报告后很快逮住了人。 还加了mama群,处理一些谈嘉秧的旧衣物,了解学校前沿资讯。 她扎在颐光春城的根越来越深,也越来越适应家长的角色,可她明明不过23岁。 TYZ这时冒出一条视频,预览图竟然是他在弹钢琴。 她迫不及待塞上耳机后点开。 谈韵之的确在谈钢琴。看样子在街头,公共钢琴给装点得很花哨,面容姣好的男人坐过去便像童话。 他弹唱《生日快乐》,落指认真,节奏舒缓,偶尔不留神的生疏感恰好印证他的努力。 这的确是送给她的歌,有一句里的“祝你”被唱成“小徐”,听着有丁点别扭,但也很动人。 她不禁跟着他痴痴笑。 倏然间,她的肩窝填进一片温暖,谈嘉秧悄咪咪把下巴垫上来,嬉笑道:“姨姨,舅舅为什么要弹钢琴?” “嘘——”徐方亭忙示意他安静,可似乎隔壁床的阿姨呼噜声更大。 她扭头一看,谈嘉秧又用右手撑起身。 “不要动右手啦。”她轻斥道,这是连享受琴声的清净也没有。 她把他放倒在床,平躺着手盖肚子。 谈嘉秧没有善罢甘休,学着她悄声道:“姨姨,舅舅为什么要弹钢琴?” “你要听吗?” “要。” 徐方亭便把一只耳机塞进他的耳朵,重新播放视频:“听到了吗?” “听到了,”萤萤白光里,谈嘉秧面露恍笑,牙龈毕现,声音依然拿捏得好好的,没有吵到别人,“他在弹生日快乐歌。” 她问:“好听吗?” 谈嘉秧说:“好听。” “你跟他说好听,好不好?” “好。” 她把手机举到他眼前,谈嘉秧熟稔地按下语音按钮,悄悄说:“舅舅,你弹的、生日快乐很好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