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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真是开局不利。 徐方亭只得换一边轮子推,赶在阵雨之前,磕磕绊绊地赶到宿舍。 一中的缺点在宿舍上体现,16人的大宿舍,一米宽的上下铺,四个卫生间,尤其复读班,被安排在最高层、最边缘的角落。 徐方亭吭哧吭哧把行李箱搬上七楼,找到宿舍,里面已经来了一个室友。 “嗨,”徐方亭简单一笑,“那么早,就你一个来了吗?” “对。” 女生衣着普通,留着中马尾,坐在入门右手边第一张上下铺的下铺,床头紧挨着门背后的行李架。 抬头应过一声,她又回到一本单词书上。 徐方亭便不再打搅她,默默从门板张贴的床位表找到自己的名字,正巧在这个女生的上铺。 女生叫钱熙程。 她把烂箱子抬上行李架,出阳台那头洗了一把脸,怕打扰钱熙程,依然无声出门。 今天食堂不供应午饭,徐方亭出校门解决,顺便买了水桶、衣挂、席子等生活用品。 回来时寝室依然静悄悄,钱熙程没下蚊帐,侧身午睡。她进门那一瞬,钱熙程扭过头看了眼。 徐方亭发誓开门时轻手轻脚,歉然说:“吵到你了吧。” “没有。”钱熙程转身面壁,继续睡去。 徐方亭瘪了瘪嘴,从行李箱翻出旧衣服做的抹布,到阳台将席子抹一遍。若不是天气不佳,她便直接洗了。 这期间外边传来动静,其他室友来了,还不止一个,一家五口,浩浩荡荡,恍如参观景点。 四个大人中一对是父母,另一对是姨妈夫妇。 两个男人对宿舍进行点评,楼层太高差评,没有空调差评,床铺太窄差评,样样差评,就差直接送进黑名单;两个女人拧抹布换脏水,爬到上铺给女生铺床挂蚊帐。 女生挨着爬梯玩手机。 钱熙程结束午睡,塞着耳机躺着看书。 徐方亭也趁机把自己床铺收拾妥当。 两个男人点评完宿舍,开始点评宿舍里的人。 那个父亲示意徐方亭,对自己女儿说:“你看你同学,一个人多厉害,你那么大一个人,还得你妈和姨妈动手收拾,以后去到别人家怎么得了。” 女生头也不抬,父亲夸的是徐方亭还是钱熙程,没有分毫差别。 她拖腔拉调,语气慵懒:“那就不去别人家呗……” 父亲更是不悦,道:“你们学校不是不给带手机吗,你怎么还带进来。这还能专心学习吗?” 女生冷笑道:“平常女生宿舍不给男人进来,你今天不还是进了。” “你……”当父亲的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道,“你都复读了,就给我收收心行不行?” 女生接起一个电话,跟别人“喂”一声,转身跑出走廊。 上铺跪趴忙活的母亲轻斥道:“孩子大了面子薄,在外面你少说她两句吧。” 摇头风扇费劲呼呼,挡不住那家人的对话,徐方亭被迫听了一耳朵。 起初舅妈也说要送她来校,但她只有一只行李箱,不用帮忙搬东西,她便婉拒。 舅妈还笑着说:“行,等你考上好大学,我们一家人送你去报道。” 徐方亭没说什么,舅妈的笑意却像山一样压上她肩头。 顶楼逼热,风扇不解暑,她沁出一头细汗,偶尔一滴滑下坠在刚擦净的细篾席子上。 仙姬坡也没有空调,乡下热岛效应不严重,比市里凉快许多。 最凉快的夏天应该在颐光春城,她吹了两年空调,快要不习惯这种煎猪油般的闷热。 * 复读班教室依然在教学楼的旮旯,紧邻校中校的几个班级,跟应届生隔了一层楼。 徐方亭个头高坐后排,放眼望去乌泱泱的一片,全是脑袋。 新集体初相识,自我介绍是必备项。徐方亭一边做英语,一边竖起耳朵听,默默数数。 班上有80人,男生不足20人。她把这十几个男生瞄一遍,没一个能有谈韵之一半好看。 这两年谈韵之是她接触最多的同龄人,徐方亭再碰见同类,会不由自主以他为标尺衡量对方,实在无奈又无聊。 回到这边之后,徐方亭跟他再没联系,睡前阅读也从游乐园之后自然停止。 反正入校后她一般不会玩手机,谈韵之发了她也听不着,断了便断了。 这晚燠热难耐,徐方亭使劲贴着护栏,靠床外面蹭风扇,风却吝啬地只抚摸她半截身体。 她不禁又想起颐光春城的空调,软硬适度的床垫,还有疲累时小孩无意又贴心的拥抱。 她一翻身,架床连接处便发出细弱的嘎吱声,虽不至扰人,听着确实不舒服。 她便不敢再翻,怕又影响下铺的钱熙程。 …… 她不记得几时睡着,次日唤醒她的反倒是早起的钱熙程。 徐方亭一看时间,还没够六点,难怪她没法自然醒。她跟在钱熙程后边起来,成为第二个走出宿舍的人。 钱熙程比她矮半个头,教室座位在她前方。 徐方亭也仅是知道她的名字,还从未叫过人,就像那天的另一个女生,宣洁,也是如此。 无论在教室还是宿舍,一到下课时间,别的班级闹嚷嚷,而复读生所呆的地方安安静静。 同窗情谊仅有一年,缺乏朝夕相处的感情基础,同学之间陌生而拘谨,唯有学习能缓解无话可说的尴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