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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承认自己过滤信息过滤得彻底,但对于活生生的一个人,总不会一点印象没留下。事出反常必有妖。 贺景认真地回答封尧:“我不记得你,但是,我梦见过你。” 这就是把话摊开来说了。 封尧因为这句坦率,终于把飘忽多日的心落到了实地。 “不记得”,但是“梦见过”。 并不代表全无希望。 “那除了我,你还梦见什么了?”封尧急急问。 贺景垂下眼:“一些未来的事。” 压下一些从心上蔓开来的苦涩滋味。封尧想:这就说得通了。 他一下子觉得醍醐灌顶,很多事都明白了过来。换个角度安慰自己,他的小景儿能这么快向他打开这一点心扉,挺让他意想不到的。还以为,怎么也要死皮赖脸地献段时间殷勤。 跟自己不一样,他是死完以后,接着一睁开眼回到六年前,获得重生。而贺景却是因梦境之类的东西知晓了未来。 封尧不由感到庆幸,末日那几年少年受的苦楚不少,即便后来与自己相遇,也没有多好的运气。既然是梦境,是没有加诸在少年身上的东西,能少受点苦楚,就少受点,挺好。他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没有前世的相遇,少年是不是也能好好的,至少好好地在某个地方活着。 “你在想什么?”男人一会儿展眉一会儿皱眉的样子奇异地触动了贺景的心弦,他想知道男人在忧愁什么。 “没有。”封尧笑笑,“我得说,好巧,我也是。”他骗了少年。原因是重生的理由太离谱,如果和少年一样是梦境,那就容易取信多了,还能拉近两人关系。 贺景果然睁大了眼。 “在我的梦境中,咱们可是并肩一起度过了不少艰难险阻。且不管你信不信,我们从前真的……很亲近。”封尧面不改色,语带试探,“好多年前的事儿了,你年年回你姥爷家过寒假,真就一点不记得我帮你打跑过那几个鼻涕虫?” 这事年代久远,贺景凭着“鼻涕虫”的称呼深挖记忆:地点老家丰阳,寒假,打架……他把男人高大宽阔的身板和俊朗的五官映在眼里,终于勉强能把人对号入座,之前虚虚实实模糊的童年伙伴,脱去岁月浮尘,现出真容,补全了幼时回忆。 白净净的脸上浮起讶色:“是你?” 封尧哭笑不得:“我好像,也没换名字啊。” 可惜,当年的小豆丁并不认识几个大字。他偏旁读一半,叽叽喳喳跟在小少年后面喊哥哥,一直以为人姓寸,剩下那个字,就爱怎么读怎么读吧。 “我后来没过多久就转学了,一直记得你,没想到,你个小没良心,转头就把我忘了。” 贺景少有地流露出窘迫:“时间、过得太久了。” 封尧很宽容,是个大度兄长的模样:“想起来就成。你要是一丁点记不起来,那我就真的要伤心了。为此我专门去了丰阳,本来还以为能在那儿碰见你。谁知人去楼空,储备粮倒是不少,却左右等不到人。” 若说为这番话内心没有震动,那是不可能的。贺景眨了眨眼,轻声解释:“应该是错过了,我没呆几天。” “嗯。”封尧点头,煞有其事,“那你现在信我了没?” 贺景慢慢吐口气:“你该早说。” “我也觉得。后悔了,被你防备了这么久。早知道,一开始就该提丰阳的事。” “现在也不晚。” “嗯,是。那组队呢?晚不晚?” 贺景看他一眼,摇摇头。 封尧笑了:“‘无昼降灾日’马上要过去,你什么时候启程?。” 他已成功地取信贺景了八分,想了想,少年答道:“明日午后。” 于是等他收拾好东西准备走时,封尧理所当然地组队同行。 季成站在洞口,嘴巴张了又合,最后只是郑重地道了一声谢。战士们给贺景塞上了剩余食物的一半,四瓶没开封的矿泉水,以及十几块压缩饼干。 贺景收下的同时,给他们留下一天用量的复元丹。 一路往山下走,封尧依着来时留下的记号在前面开道,贺景留意周边,两人不时聊上两句。 封尧语气带酸:“你对这些人,可真不错。” 贺景沿路不忘收集草药,手上动作谨慎而迅速,没怎么听清:“什么不错?” 封尧无奈地笑笑,给人留足空间:“要我帮你吗?” “不必。”有些药材伤了根就不好了,他行动利索,没怎么拖慢路程。 “这些人的伤,一天能好全?让我猜猜,你是想让他们一天以后也下山?” “是。”贺景跟在他后面,“从乌邑山去最近的市镇有捷径,他们有车,想走不难。” 等找到那辆停在路边臭烘烘的吉普,封尧拉开车门先让人上去,脸色不太好看,踌躇了一会儿问:“我这几天,是不是跟它一个味儿?” 贺景奇怪地看他一眼:“还好。” 幸而车里还是挺干净的,男人拿起一旁的空气清新剂,手臂晃动喷了数下:“你接下来准备去哪儿?” 贺景沉吟:“物资,尤其是水。” “要不然去镇上,想法子修整一下。”封尧摸摸鼻子,“我还有个事要办,尽量不让你涉险。” 贺景没在意他最后一句话,也没问是什么事:“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