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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王小马是这么同王向前说的:“我没娘了。” 王向前不知道说什么。 王小马道:“我不想吃rou罐头。” 王向前想了想:“那你……已经吃了啊。” 王小马看着他,蓦地嚎啕大哭。 张喜鹊的死让王富贵家好像沦落为了一个笑话,虽然他们家连羊rou都能经常吃了,还是有一种可悲的感觉。不过这个笑话在此时也不稀罕,王家村出了个王富贵,李家村还有李长生,张家村虽然被淹了,也有当汉jian的。张喜鹊是死了,可这年头,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张喜鹊死后,日本人有一阵子没再来王家村,不过到秋天的时候还是来了。 只剩下闫翠花一个,就有些招呼不过来了,主要是她不敢往前面端盘子。 王富贵本想再找一个妇人,但现在叫谁都不敢来,说给个大鸡腿都不行。 王小马就说他来端。 此时王小马已经十多岁了,因为营养充足真有些少年人的样子了,他过去要比王向前矮,现在还要比他高一些。 王富贵想了想,就点了头。 这一次炖的是羊rou,一个是闫翠花觉得鸡rou在这个时候有点不太吉利,另外一个也是秋天进补。 还是那样,先上冷菜,再上热菜,喝了酒吃了rou。 王小马一道菜一道菜的端着,他端的很稳,连点汤水都没有洒出来,面对日本人的时候也没有害羞害怕,这让日本人有些稀奇,还有些高兴,吃的差不多的时候日本人就夸赞:“你哥哥,很好;你也,很好。” 王富贵很高兴,连忙道谢,又让王小马道谢。 王小马没有说话,王富贵就去按他的头。 王小马一下把他的手打到一边,这一下让屋子里的人都怔住了,日本人看向王小马,王小马大叫一声,就从怀里抽出了刀。 他如果不叫,日本人可能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他这一叫,日本人也下意识有了反应,碰碰两枪,一枪打中了王小马,一枪就打到了王富贵身上。 王富贵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呢,就发现自己没了力气。 他想对日本人笑一下,可就笑不出来,一直到倒在了地上,他还在想这是怎么回事。 吃个饭还遇到了刺杀,日本人非常生气,出来就还要杀人,但现在他们一过来,王有根家不管谁在家都会立刻翻墙跳出来,其他人听到枪声,也知道不好,纷纷往外面跑,最后日本人是敲开了王老爷家的门,要了些东西才算完事。 一直确定日本人出了村,大家才敢去王富贵家看是怎么回事,一进院就闻到了浓烈的血腥气。王富贵是胸口中了一枪,死的不能再死了,王小马是肚子里中了一枪,血流的哗哗的,却还有一口气。本来大家以为他也死了,商量着收尸的时候才看到他一个手指再动。 一下大家又都惊慌了起来,后来还是王向前到了跟前。 王向前现在跟着他爹学杀猪,颇练了一些胆子,这时候虽然怕,还是走了过来。 “王小马!”他叫。 王小马没有动。 “王小马!”他又叫了一声,同时上前晃了他一下,王小马慢慢地睁开眼,看着他,过了片刻,才仿佛梦游似的说,“王向前?” “是我。”王向前道,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饿吗?” “不饿。”王小马说,“天黑了吗?我好像看不到你了。” 王向前看了眼天空中的太阳,说黑了。 “黑了啊……我把rou罐头还了。” “嗯。” “我把rou罐头还了。”王小马又说,王向前说还了,王小马笑了,然后,身体就僵到了那儿。 “王小马!王小马!”王向前又叫了两声,王小马再也不会同他说话。 院子里突然传来一声干嚎,众人回过头,就看到了闫翠花。 原来早先听到这边有动静,闫翠花就偷偷看了,此时天热,日本人是在外面树荫下吃的饭,所以闫翠花一露头就看到了,然后就正看到日本人拿枪,王富贵父子倒地。她本来胆子就小,这一下那是一口气没提上来就晕了过去。她这边没声没息的,那边日本人也就没有在意她,一直到此时王向前叫王小马,她才慢慢的回过神,刚站起来,就看到了院里这景象。 此时王家村的中老年妇女都掌握着骂街的技能,这算是长久以来的一种生活智慧——有什么办法?打,一般打不过男人;离开,又没有后路。 那受了委屈,受了不公正待遇也就只有哭了……只是哭不能让人知道自己受了什么委屈,所以还要说,而说着说着就成了委屈,所以还要骂,所以最后就是遇到事了,往地上一坐,一边拍地拍腿,一边连哭带喊。 李赛花很擅长这个,闫翠花也不遑多让。 但此时闫翠花只是哭,嗷嗷叫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闫翠花疯了。 王小龙也死了。 日本人在王家村发泄一番,回去后就把王小龙叫了过去,王小龙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让过去就过去了,一过去日本人就给了他一枪,随即就让人把他拖走了。 他不知道他的弟弟曾经试图为他们的母亲报仇,更不知道他的父亲和弟弟都已经死了。 王富贵死了,他的房子按道理应该属于他的二弟王长生的了,但王长生不敢要,他怕日本人什么时候想起这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