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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不知道巫梵什么时候走。 陈愿额间已隐隐渗出细密的汗珠,全身麻木,并不好受,她第三次亲切问候了巫梵的祖宗。 · 夜深人静,金陵的月照不到遥城。 高奴逝世后,萧云砚在雪白的中衣上绑了黑布条,藏在鹤纹白袍下。 阖宫上下对此讳莫如深,反倒是萧元景真切地为伺候了自己多年的阉人落了泪。 新帝颁布圣旨,将高奴好好下葬,成全了这位跛脚内侍的最后体面。待回宫后,他卸下朝服,竟发现乾元殿里缭绕着元宝纸钱烧尽的烟味。 撩开珠帘走到内室,萧元景发现了蹲在火盆前的安若,哪怕已经怀孕,她身子还是不见丰腴。 萧元景心疼地从身后将她抱起,一路抱到床边,小心放下来。 “陛下,你不怪我违反宫规吗?”安若勾着他的脖颈问。 “你只是替我做了想做的事,何罪之有?”萧元景轻抚着安若的小腹,说:“让这小东西平平安安的,好不好?” 安若只是笑,笑不达眼底。 “如今你母亲的罪孽又添一桩,陛下,你还要视而不见到什么时候?”安若眉眼温婉,连质问的语气都不强势,却让萧元景无话可说。 他揉着额头,再次烦闷得难以疏解,想要点熏香,却被安若制止,她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膝上,轻轻帮他按压。 等萧元景好一些后,安若摸出了藏在枕头下的红绸,那是陈愿托陈祁年送来的虎头鞋和银手镯。 不多漂亮,却很用心。 安若的眼眶湿了湿,她双手捧着物件贴在自己心口,仰起头无声说:陛下,怯弱之人是不配得到幸福的。 如你,如我。 …… 圆月高悬,藏经阁。 萧云砚与萧绥并行于夜色中,打着灯笼来到了宫中藏书最广的地方。 今日军士已集结完毕,只等明日出发赶往遥城,萧绥对瘟疫,甚至是“鬼行尸”的说法并不太了解,为了知己知彼,他想借阅一些典籍。 这就好比行军打仗前,绥王殿下必先熟读兵法,制定策略。 他来的路上碰见了萧云砚,少年刚好在附近,听闻是去藏经阁后,表示要一同前往。 萧绥没有异议,只道:“你有阿愿的消息了吗?” 那夜微雨的朱雀大街上,陈愿丢下句“不要去遥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萧绥那时有事面圣没有去追,以至于到现在都有些后悔。 “或许是去遥城了吧。”萧云砚淡声道,据他的影卫回禀,陈愿的马车的确出了金陵,但她的反跟踪能力很强,没留下其他痕迹。 “皇叔,她似乎不想你我去遥城。”萧云砚说出自己的猜测。 “哪有这样的道理。”萧绥面色微沉,这几日他接连收到遥城那边的飞鸽传书,已明白那里无异于人间炼狱,难免担忧道: “就算她想要救昭昭,大可以告诉你我,不需要单枪匹马,更不需要她以身试险。” “何况遥城已经封锁,想要进入十分困难。”这也是萧绥集结军队的原因,这才耽误了时间。 但比起到遥城的束手无策,如今一切准备工作都有必要。 萧云砚也明白这点,应声道:“她会吉人自有天相。” 话虽如此,少年摩挲着腕间佛珠的手指已不可控地微微颤抖。 他也想抛下一切去追寻她,可高奴不能白死,他身上背负的东西也不可能尽数抛却。 母亲的命,高奴的命,甚至于玉娘那些年的牺牲,她因此落下的残花败柳的名声,都鞭笞着少年的心。 是这些仇恨滋养出如今的萧云砚。 如果他只是萧二,他愿意为他的陈姑娘交出性命,在所不惜,可若是加上“皇子”,他再如何厌弃,也有不得不赎清的罪孽。 以及,堆积已久的血债。 萧云砚微敛长睫,压下眸子里的杀意,在内侍的指引下,来到一排排厚重的典籍面前。 他随意抽出几本,目光落在宫灯照不到的《异闻志》上,这本书艰涩难读,又搁在角落,几乎是无人问津。 可他十岁前就读过。 也知道书中记载的白玉菩提。 高奴死的时候,胸口撞上他的匕首,手却死死摁住了他的佛珠。 那些血到底沾在了白玉菩提上。 高奴曾随口问过萧云砚这是什么,少年原原本本告诉了他,白玉菩提又叫鬼眼菩提,连出处《异闻志》都说了。 萧云砚闭眼,压抑下心底的情绪,拎起这本厚重的书,比记忆中要沉一些,据说那世无其二的“荆玉令”就比较沉。 高太后或许永远也想不到,她数日来翻遍宫城也找不到的东西,就藏在无数相似的典籍里。 古人云:书中自有黄金屋。 诚不欺我。 萧云砚将这本典籍和其他书一起抱在胸前,对记录的内侍说:“我同皇叔一起来的,就记在他名下吧。” 第66章 · 城隍庙里, 陈愿的汗水滴在了巫梵左脸颊的图腾上。 他伸出森白的指尖一抹,放至唇边舔了舔,抬起头来。 陈愿:“……” 她背负长剑, 手持银枪跃了下来,枪尖一甩, 先发制人抵住了巫梵的喉咙, 说:“对不住了。” 话落毫不迟疑,稳准狠地划破了巫梵的脖颈,鲜血瞬间如泉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