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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她前脚才踏进三爷院子,后脚丫头跑过来唤她,说三爷在屋里等了许久,让她过去呢。往时三爷正去老夫人院子的路上,这会儿怎得还在,难不成是告了假? 身后丫头走快几步给她掀起帘子,她低头进去,卧房里三爷正一手扶着额头,一手轻轻敲打着桌面,俊俏模样有几分憔悴。她福了福身子,开口:“爷昨儿可是没歇息好?有个懂推拿法的丫头,奴才传她进来伺候?” 他听到声音将衣服理平整,瞪了她一眼:“自作聪明,且随我去老夫人那里罢。” 其实似锦心里还是很想念这位慈眉善目老太太的,她打小没了娘,老夫人对她总有几分偏爱,旁得丫头只能干嫉妒。这会儿,她刚进外屋就招了迎面而来的如意一个大白眼,也是,这等好事儿被抢了换谁谁乐意呀。她未曾理会,神色如常随在三爷身后进了里屋,空留如意在后面咬牙切齿。 老夫人今儿穿了大红色金丝缎面衣裙,乌发梳得一丝不苟,带了支双凤纹鎏金银钗,足足一个端庄富气逼人的美艳妇人。她才施礼,老夫人就招手让她到跟前去,好好打量一番,心疼道:“哎呦,瞧瞧我们似锦丫头这才离了我几日,怎得变瘦了?三郎,你这是亏待了我这可心丫头。” 常万德见母亲绷着脸一副质问口气,俊逸五官满带笑容,柔着声儿:“儿之罪过,让似锦受了难过,这会儿整座院子都归她管,母亲也不必愁恼担忧了。” 老夫人这才舒展容颜,仍拉着似锦纤手,轻轻拍了拍:“不怕,往后有什么事儿只管寻我来,有我这老婆子给你撑腰。丫头年纪小,凡事不必急,慢慢来。”眼睛却是看向自家儿子:“丫头出落得越发水灵,你三爷年岁也不小了,身边也该有个合意人儿,有你在,我放心。若是今年能有好消息,来年有个小娃闹腾,我这心里也就安心了。” 似锦原本暖活满当的心顿时冷了,老夫人这意思俨然将自己当了三爷的枕边人,她忍不住看向三爷,见他也看着自己,垂下头磕磕巴巴道:“老夫人,这……” 老夫人当她害羞,言语间更是宽得没了边:“你放心,必定委屈不了你,你三爷是个当官的,做官家姨太太多有面子。往后大的进了门,也寻不了你麻烦,我看她敢。” 换了别人得了老夫人这番话,怕是要乐得寻不着北了。可她心里又急又慌,拒绝的话又没胆子说,柔软绢帕被她拧麻花似的拧得皱巴巴。 常万德瞧她那纠结样,小姑娘藏不住心思,母亲说这话怕也有几分让她收心思的意味:“这丫头太小让她多在管事上下几分功夫吧。嫂子不是给儿张罗着相看几家小姐吗,且看看再说,娘不要太心急了。” 老夫人听儿子口气中有为丫头开脱的意思,顿时喜不自胜,周家丫头有福气,自家儿子是把人放在心尖上了,为着她不尴尬硬生生将话扯到自己身上。 她退到外间去,如意在一旁恨恨地瞧她,恼她将这好机会夺了去。她身上穿了明粉色袄儿,白绫细折裙,俏生生地看着地上,也不搭话,比起以往更显安静。如意瞧着三爷是很疼她的,不然她身上衣裳料子不差,每一处花式,缝制得极为细致,俨然是主子待遇。再开口时,连如意自己听得出话中nongnong酸味:“meimei福气大,老夫人本就看重你,这会儿三爷也垂爱有加,往后可是主子命格。瞧我们这苦嗒嗒,有点好也没命享受,看来也就能做个丫鬟婆子了。” 似锦本不想理她,可谁人都使劲将她和三爷凑一块让她心中很是不快,仍不抬头却是出声好好呛了这人一番:“可不是,我不过比jiejie多走了两步路就得了这般好运气,我可不敢有做主子的心思,当个小管事能让我耀武扬威便知足。” 如意被身边人扯了扯袖子,抬头见三爷出来了,赶忙低头敛了脸上气愤地恼恨,暗道三爷今儿出来的怎么这般早?余光偷觑见那俊朗健美的男子瞧着似锦,笑得何其温柔,心中苦涩又源源不绝涌来。 似锦这会儿才察觉,三爷是存心捉弄她,他似清晰又模糊地靠近无不露出他好似很中意她的样子,怪不得旁人对她总是毕恭毕敬讨好样儿,敢情不是因为她当了管事,而是因着这位爷。 冬寒时节,整座府邸都变得冷硬尖锐起来,风迎面扑来让她鼻子很是难受,连呼吸都觉困难。她缩着脖子想将鼻子也钻进衣领中暖和暖和,没有发觉前面人停了步子,再一次撞上他硬朗后背。青槐忍不住大笑出声,嫩如孩童的嗓音中带着不做掩饰的嘲笑:“诶哟,给哥哥瞧瞧看是撞伤了没有?三爷这硬朗身子可是从战场上练得,说是如铜墙铁壁都不为过。” 三爷亦转了身子,见她揉着红了的眼眶,跟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似的,忍不住勾起笑:“青槐住嘴。你可是又要到旁人见不着得地方哭鼻子了?同人吵架,明明自己有理,还被人训得跟没理一样,谁听你那一本正经的大道理?” 似锦揉了揉被撞得发麻地鼻子,如清泉般水润的眸子低垂,小声道:“不讲道理,可不跟市井妇人一般了?爷院子里可能容得了这等下人?” 风吹动她细软发丝,长长一缕向后扬去,他的心也跟着动了,声音浑厚而含有磁性,难得的细声轻柔:“只要没做错,自己占着理,变作泼辣人狠狠教训他们一通又怎得?凡事有爷给你撑腰,莫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