齿痕 第72节
谈斯雨就站在她门口, 冷白肤色在光线照耀下几近透明。 不复往日的神采奕奕, 眼皮懒倦地半耷着, 唇.瓣轻抿,表情冷淡, 懒倦, 又颓丧。 今天似乎更冷了,他总算没再犯昨天的傻, 在好看大于保暖的学校制服里,贴身穿一件via材质的圆领衫。 “不是说好都不用补习么?”关书桐不耐道。 谈斯雨沉沉地呼吸着, 哑声回:“习惯了。” 不是特地来烦她的, 只是形成肌rou记忆, 习惯每个工作日凌晨五点半,都过来找她一起学习、吃早餐、上学。 不止他的身体习惯了, 就连他的闹铃也没改掉,佣人照常帮他准备两份早餐, 陈叔也都习惯在固定时间等他一起出发。 “那你克服一下,尽快改过来。”说完, 关书桐转身要折回到床上,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想了下,“要不你——”回你车上好了。 可不等她说完, 谈斯雨已经扶着她家的玄关柜进屋了,一如往常地关门,换鞋 ——对了,过去两人一起学习的那段时间,他特地为自己准备了一双家居鞋,而她昨天说着结束补习,却至今都忘了要清光屋里所有属于他的东西。 “咳咳——”他掩嘴轻咳出声。 关书桐蹙眉,“你感冒加重了?” 还以为是他没睡醒嗓子才那么哑,没想到情况比她想象的要糟糕。 她睡意散了些,打开主灯,室内登时亮堂起来。 谈斯雨把保温袋搁在书桌上,一手按着桌沿,一手拉过转椅坐下。 “你要不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然后吃药,再睡一会儿?” 见他坐在那儿发呆,关书桐拿过另一张椅子来坐,打开保温袋,只在里面找到双人份的中式早餐,并未找到他的药,于是边拿东西出来,边问他: “你药呢?” “不知道。”他恹恹地回。 关书桐这才注意到,他竟然连包都忘了带。 “离嗮谱。” 她摇摇头,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样子,一一打开保温盒,里面是虾饺、金钱肚、红米肠和白灼菜心,还有咸骨粥。 “你吃得下这么多?” “不是还有你?”他反问。 关书桐拿出碗筷,递到他手边,“你先吃,我去刷牙洗脸。” 可等她洗漱完了,谈斯雨也没动静,只是单手支颐,坐在那儿闭目养神。 “等我?” “嗯。”他轻声应着,缠结在一起的睫毛艰难分开,缓慢睁开眼。 关书桐走近,坐好,帮他舀了小半碗粥,“快吃,别逼我揍你。” “没胃口。”他说。 “没胃口还弄这么多。”她碎碎念着,发现他今天实在太异常,狐疑道,“你到底怎么了?” 谈斯雨:“不舒服。” 还真是惜字如金。 不过他那把嗓,确实低哑,带点感冒特有的鼻音,也糅杂着轻微的气泡音。 说点不合时宜的,还挺动听。 她就着明亮光线,今天第一次正儿八经地正视他。 大抵是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他不再拿乔,端起那只碗,用羹匙舀了小半勺,送进嘴里。 浓密卷翘的睫毛微微低着,看着出奇乖顺,真像隔壁家那个优秀又听话的好孩子。 “你还不吃?”这次轮到他问她了。 关书桐开始动筷,“叫人给你把药送过来?” “嗯。” “我快期末考了,最近很忙。” “嗯。” “早上想多睡会儿,你感冒,也好好休息吧。” “嗯。” “你打腮红了?” “嗯。” 关书桐撩起眼皮看他,他这才反应过来似的,“可能是穿多了,你这儿还开着空调,感觉确实有点热。” 这么说着,他脱了外套,搭在转椅扶手上,又取下袖扣和领带,一颗颗解开纽扣,脱下衬衫。 眼看他双手交叉在身前,骨节分明的长指拎着衣摆,即将把最后一件贴身的圆领毛衫给脱了,关书桐赶紧打住:“耍流氓啊你。” “啊……”他后知后觉似的,捏着衣摆的手指渐渐放开。 关书桐抬手摸他额头,温度烫得惊人,“知不知道你发烧了?” “是么?”他挺懵,这样子看着很适合被人欺负。 关书桐按捺着心底蠢蠢欲动的破坏欲,颇有良知地关心他:“要不叫陈叔送你回去休息吧。” “不要。”任性地回完她,大少爷径自抿着羹匙里的那点粥水。 他身强体健,鲜少生病,是以细菌、病毒一入侵体内,反应格外敏.感,病得很重。 关书桐好像很少有这么照顾他的时候了,既然他不想回,那她便留他在她家里休息,还给他的私人医生打电话,麻烦对方过来一趟。 谈斯雨吃得不多,困得厉害,关书桐让他去她床上躺会儿。 “你要不要也睡会儿?”他躺在她松软的床上,不过一米二的单人床,他一米八八的大高个,硬是缩在一旁侧躺着,给她腾出一个人的位,“现在还早。” “不要。” “为什么?” “……”哪有什么为什么?她那么小一张床,两人除非紧紧贴着,否则怎么可能睡得下?“怕你传染给我。” “哦。”他没再多话了,很快就睡过去。 关书桐把主灯关掉,只留书桌上一盏台灯亮着,她静静地吃着早餐。 手机还存有国际部老师的联系方式,她在纠结要不要帮谈斯雨请假。 那家伙昨天下午才跑她教室,说她是他未婚妻。 倘若她在这个时间点帮他请假,很容易被误会成两人一起过夜。 好在半个钟后,谈家的私人医生来了。 许是昨天便帮他诊断过,他很快就给他开药打针,同关书桐交代了些注意事项,她拿便利贴记着。 记到一半,想到她好像没办法放任谈斯雨一个人在家里待着,她开始犹豫,要不要也请个假? 私人医生最大的作用在此刻凸显出来了。 关书桐让他帮谈斯雨请假,至于她,则自己打电话找班主任。 送走私人医生,时间尚早。 没睡够,关书桐坐在书桌边,看不进书,刷不动题,百无聊赖地支着头,像走神,也像打瞌睡。 头突然重重地落下去,她陡然一惊,清醒了。 起身折回到床边,谈斯雨睡得并不安稳,干燥的唇紧抿,眉头似蹙非蹙,额角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薄汗。 关书桐去洗一条毛巾过来,帮他擦着额头鬓角的汗,手背贴了下他的额,温度貌似有降一些。 “放着家里一堆佣人不用,特地跑来麻烦我,你可真是个大聪明。” 她小声嘀咕,拿水给他润润唇,后又觉得效果不好,摸出一小罐唇膜,给他薄涂一层。 可能是有点痒,他抿动薄唇,仿佛在亲吻她指尖,关书桐微愣。 “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可是涂都凃了,她给他涂抹完,再拧上盖子,“就当看在你也对我好过的份儿上。” 她把唇膜搁在床头柜上,而后,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倾着身,肘部抵着膝盖,双手托着下颌,就这么近距离打量他。 室内很安静,没人搭理她,她自言自语: “虽然你突然跑我教室,说我是你未婚妻,让人感觉挺意外,但胜在你长得挺靓仔,所以我也不算丢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 她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纠结这么久,未免太优柔寡断。 可是,提出这件事的角色,从她对调成他,比起当初他果断的拒绝和嘲讽,她明显顾虑更多,动摇更久——说白了,对于此事,她对他的态度,比当时他对她要温柔太多。 “谈斯雨,你到底是不是真喜欢我,真想跟我结婚?” 明知他在睡着,不可能回答她,但她就是想问。 有些人是这样的,不相信爱,所以要一遍又一遍向外界寻求肯定的答复。 就像隔三差五就问人要一颗定心丸,只有吃下这颗定心丸了,才能暂时缓解好像突然感受不到爱的彷徨不安。 “是。”有人给她肯定的答复,喂她吃下一颗定心丸。 她怔忡地听着他声音,谈斯雨胸腔起伏着,闭合的双眼睁开,缓着神,眸光徐徐落在她身上。 胸腔的咚咚声震耳欲聋,关书桐局促地抿了抿唇.瓣,刚触到他视线,她眼神开始飘忽,忽而又向他瞥去,“你没睡?” “刚醒。”谈斯雨回。 关书桐试探道:“听到多少?” “你跟人密谋除掉我。” “……”关书桐无语。 行了,他铁定是听完全部了,精神或许还挺好,都有心情揶揄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