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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知道,这是他这么长岁月里收到的第一个生日蛋糕。 以往三年,每年七月初七,婆婆也只是会下一碗长寿面给他。婆婆去世后,连生日都被他刻意淡忘了,却不料夏语冰还记得。 “其实,七月初七并不是我的生日。”蛋糕的烛火跳跃,映在林见深的眼睛里,折射出十分通透温暖的光芒。他喉结动了动,垂下眼睑缓缓说,“我没有生日,七月初七,是婆婆收留我回家的那一天。” 林见深的嗓音清冷,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流露出一个见证沧海桑田的大妖怪对人类蜉蝣一生的最后缅怀。 月光从玻璃窗外投入,轻轻的,像是怕惊破一个美好的梦般铺洒在地上。连老猫都嘴馋,跳上桌子嗅着蛋糕,‘喵喵呜呜’地凑热闹。 夏语冰将老猫抱在怀里,制止住它试图偷吃的爪子,笑着说:“没关系啊,以前是外婆陪你,从今往后,我给你过生日。” 话音一落,不知为何,两人同时一怔,心中莫名地酥麻,说话的人和倾听的人视线对接,又在看到对方眼里的一点波光后各自调开视线。 “快吹蜡烛许愿吧!”夏语冰清了清嗓子,放下猫,将那个六寸的蛋糕端起来,小心翼翼地举在他面前,在摇曳的烛光中催促他,“这是过生日必不可少的仪式。” 林见深笑了声:“妖怪要许什么愿?”虽然嘴上这么说,林见深到底闭了闭眼,然后轻轻一呼,吹灭了蜡烛。 夏语冰打开灯,屋内一下亮堂起来。她问:“哥,你许了什么愿啊?” “没许什么愿。”说着,林见深慎重地用小刀切开戚风蛋糕,奶盖混着珍珠丸子淌下,像是雪崩似的好看。 “又骗我,你刚刚明明闭眼睛许愿了。”说起这个,夏语冰又噗嗤一笑,说,“哎哥,刚见那会儿我问你是那一年出生的,你跟我说你是97年……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就撒谎不眨眼了啊。” 装97年小鲜rou,好意思么? 林见深倒是很坦然,“我又没有说是哪个世纪的97年,公元997年出生不行吗?” “……”这话没毛病。 夏语冰竟无言反对,噎了一会儿,才点点头,“行,太行了。” 林见深切了一小块蛋糕给她,因为是自制的蛋糕,没有纸盘子,两人就用瓷碟装着吃。夏语冰分了一小半给老猫,漫不经心地问道,“哥,你活了多久了?” “不知道,可能差不多一千年。不过在化形之前,我没什么记忆,大概就跟普通的花草野兽一样浑浑噩噩地活着,直到能化成人形之后才有智慧和记忆。按化形的时间来算,也就两三百年吧。” 林见深咽下嘴里的蛋糕,回忆道:“婆婆收留我的时候要上户口,但我不知道自己的生日,她就说自己有一个外孙女,看上去跟我差不多大,就将我的出生日定在了97年七夕。” “你还上了我们林家的户口?”一条龙怎么上户口! 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林见深舔去嘴角沾染的一点奶盖,缓缓道:“婆婆托了关系,不然一直是黑户也不行。”说着,林见深起身在电视柜下的抽屉里翻了翻,摸出一张身份证给她看,“你看,人类挺有意思的,每个人还要办一张身份证作为活着的证明和出行证明,跟狗牌似的。” “身份证不是狗牌谢谢!”夏语冰接过他的身份证一看,果然注册的是‘1997年7月7日’出生,又惊叹,“你身份证照片好好看!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证件照!” 林见深却是不给她看了,将身份证抽回来,说:“谢谢,你的身份证照……也不错。” ‘也不错’三个字是迟疑着说出来的,十分敷衍且没有真实度。 夏语冰咬了口戚风蛋糕,轻轻‘哼’了声,指了指茶几上包装极美的四个偏平大盒子,“喏,给你的礼物。” 她竭力说得平静,林见深却是难得露出诧异的神情:“还有礼物?” 拆开一看,却是几套古香古色的中式男装,布料柔软舒适,设计简洁大方,从夏到秋都兼顾齐全,看得出花了不少心思。 林见深指尖拂过衣料,停留在暗青色的盘扣上,眼里一派未知的深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转过头,手指不断地捻着衣服布料,对着夏语冰笑了笑,嘴唇微张,似乎有话要脱口而出,然而还未出口就化作了笑意。 夏语冰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像是毫不在意,又像是开心得话都不会说了,有点可爱。想来,应该是很满意的。 “快穿上。”夏语冰一边吃着蛋糕一边含糊地说,不住地用余光瞄他。 林见深抬眼望着她,视线久久落在她的嘴角。 夏语冰被他看的发麻,下意识用手背蹭了蹭脸颊,问:“你看着我干嘛?” “你嘴角有东西,没蹭干净。”林见深说着,伸出一只骨节修长有力的手来,拇指轻轻抚过她湿润的唇瓣,“在这里。” 猝不及防。 温润的指腹如羽毛划过,彻底吹乱了夏语冰平静的心湖。她一时有些慌乱,浑身像是过电似的微颤,抬眼呆呆地望着他,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一瞬的心悸究竟是为了什么…… 林见深却已收回了手指,指腹摩挲,满意地说:“现在干净了,你吃东西像个小孩似的……你怎么了?” 夏语冰倒映在他干净通透的眼睛里,几乎无从遁形,垂下头掩饰发热的脸颊,干咳一声说:“没什么。” --